三里,难舍张家好牙床。
走四里来哭四里,难舍张家好楼房。
走五里来哭五里,难舍张家老尊堂。
走六里来哭六里,难舍丈夫张大刚。
走七里来哭七里,难舍男女有一双。
走八里来哭八里,难舍张家好安童。
走九里来哭九里,难舍张家好梅香。
走十里来哭十里,难舍张家八仙缸。
丁香小姐往前行,啼啼哭哭泪纷纷。
想当初,嫁张家,夫妻恩爱,
生了男,育了女,同过光阴。
想不到,我丈夫,心肠太狠,
哪料到,半路上,休了奴身。
做夫妻,六年整,生下男女,
到如今,太不该,赶我出门。
我个人,无依靠,倒也罢了,
丢下了,男和女,依靠何人。
丁香一头哭来一头跑,前面一座旧破窑,老牛到杠不肯走,随你多吆也不跑。丁香一想,此地大概是我安身之处,走车上下来,对窑里头一望,心吓得直荡,这底高地方?还好蹲身啊?
抬头向里看一看,窑里坐个黑婆娘。
脸上好像锅底样,脚上草鞋九寸长。
伸手如同钉耙齿,浑身皮肉像枯炭。
丁香小姐走向前来深深一礼,请问婆婆尊姓大名,家里有哪些人?年老婆婆说:“小姐,
我们母子人两个,无家住在破窑门。
丈夫早年已去世,我儿三郎一个人。
我家家里本姓范,原住山西太平村。
家中贫苦无饭吃,荒山樵柴度光阴。”
丁香一听,心里高兴,他家儿子单身汉,大概天赐姻缘。我该配在此找个丈夫,就说:“婆婆哎:
你家儿子单身汉,我愿与他配为婚。
把你当作亲生母,我不嫌弃丈夫贫。”
年老婆婆一听,手摇总摇不及,“哎呀!小姐,你怎思量到说这话格?
我娘儿两个无饭吃,哪有闲饭养闲人。”
二人正在细谈论,范三郎樵柴转家门。
范三郎樵了一担柴,走到破窑门口,哎!我家门口倒哪来一位美貌千金格?她同我家母亲有讲有说,不晓多好。要说是亲眷,我家该不动,要说是邻舍,我不认得这个人?这遭连忙拿柴担子对下一歇,走向前来,“请问小姐,你哪块格?”
丁香不免将言说,三郎哥哥听原因。
我是山西刘氏女,嫁与洛阳张九龄。
他无故休我回家转,我有何面目见双亲。
如不嫌我容貌丑,情愿与你配为婚。
丈夫樵柴我也去,就是讨饭我也行。
范三郎一听,心里不晓多兴,嘴里却说:“哎呀!小姐,穷遮不得,富瞒不得,我上无片瓦,下无立锥之地,你久后要懊悔呱!”三郎说:“小姐啊:
我又无床来又无被,一个窑洞当床眠。
脱下衣服当被盖,两块方砖枕头边。”
丁香困到半夜深,思量张家一段情。
昨夜盖格绫罗被,今朝盖格破衣襟。
虽然在此生活苦,埋怨没得半毫分。
一夜话文不必表,金鸡三唱又天明。
丁香小姐一大早就起来刷地。善人啊,刘丁香是天宫财帛星临凡,她随身有八仙缸金银。
丁香起身把地光,平地扫出八仙缸。
丁香小姐说:“相公,我格财气真好,才见刷刷地腾腾空空刷到地下有八仙缸金银,这遭不要愁没得饭吃,没得穿。”范三郎一看,“啊哟,底高稀奇?我往常上山樵柴,一路上看见多哩!我格鞋子就是把这些东西戳坏了格,所以我后来一直总穿草鞋。”丁香说:“相公哎,我们同去,把它挖家来,到街坊上当铺里一卖,就好买块陆地起造楼房,置买田庄。再多,还好斋僧布施,大做好事。”
不表丁香有好处,再表无情小张郎。
下文说到张大刚休了刘丁香以后,又娶了一个胡氏,这个人,人品丑怪,品德又坏。
四个板牙飘向外,脸上麻子许多塘。
屁股倒有台面大,脚上害格黄水疮。
听到外面糖锣响,头上金钗去换糖。
孩子问她要糖吃,当面就是一巴掌。
大刚那天不来家,假马式腔做衣裳。
做件褂子三个袖,做条裤子两个裆。
大刚一见心大怒,喝骂贱人没用场。
大刚说:“我家前妻刘丁香聪明伶俐,人也漂亮,尚且被我赶走,你这无知的下贱之辈,还不与我快快滚出家门!”
无耻贱人快快滚,另娶伶俐女佳人。
不表张家来吵闹,再表天宫火德星。
火德星君奉了玉主之命,到八败星张大刚家,将他家所有房屋一概烧光。他变作一只萤火虫,对他家屋上一歇,口吐人言说:“大刚大刚,你听清爽。命犯八败,房屋烧光!”大刚一听火冒三丈,“谁人大胆,竟敢口出狂言!”一看,原是一只萤火虫。大刚一想,我格箭法好哩,可以穿杨贯虱。弄箭来射,只听得他“唏呼”一箭,萤火虫飞了对厢屋上一歇。大刚说:“火萤虫太小,射不住,不如用火来烧。”众位,天火得不到凡火烧不起来,一得到凡火就了当不得!
天火得到凡火起,烧得通天彻地红。
母亲烧死高厅上,两个孩儿命送终。
万贯家财都烧尽,狗洞爬出小张郎。
大刚一见哈哈笑,地下还有八仙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