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罢了!也须吃那厮耻笑,不成模样!”太师道:“有何难哉!即今着落开封府滕大尹领这靴去作眼,差眼明手快的公人,务要体访下落,正法施行。”太尉道:“谢太师指教。”太师道:“你且坐下。”即命府中张干办火速去请开封府滕大尹到来。起居拜毕,屏去人从,太师与太尉齐声说道:“帝辇之下,怎容得这等人在此做作!大尹须小心在意,不可怠慢。此是非同小可的勾当。且休要打草惊蛇,吃他走了。”大尹听说,吓得面色如土,连忙答道:“这事都在下官身上。”领了皮靴,作别回衙,即便升厅,叫那当日缉捕使臣王观察过来,喝退左右,将上项事细说了一遍,“与你三日限,要捉这个杨府中做不是的人来见我。休要大惊小怪,仔细体察,重重有赏;不然,罪责不校”说罢,退厅。王观察领了这靴,将至使臣房里,唤集许多做公人,叹了一口气,只见:眉头搭上双鐄锁,腹内新添万斛愁。
  却有一个三都捉事使臣姓冉名贵,唤做冉大,极有机变。
  不知替王观察捉了几多疑难公事。王观察极是爱他。当日冉贵见观察眉头不展,面带忧容,再也不来答扰,只管南天北地,七十三八十四说开了去。王观察见他们全不在意,便向怀中取出那皮靴向卓上一丢,便道:“我们苦杀是做公人!世上有这等糊涂官府。这皮靴又不会说话,却限我三日之内,要捉这个穿皮靴在杨府中做不是的人来。你们众人道是好笑么?”众人轮流将皮靴看了一会。到冉贵面前,冉贵也不采,只说:“难,难,难!官府真个糊涂。观察,怪不得你烦恼。”
  那王观察不听便罢,听了之时,说道:“冉大,你也只管说道难,这桩事便恁地于休罢了?却不难为了区区小子,如何回得大尹的说话?你们众人都在这房里撰过钱来使的,却说是难,难,难!”众人也都道:“贼情公事还有些捉摸,既然晓得他是妖人,怎地近得他!若是近得他,前日潘道士也捉勾多时了。他也无计奈何,只打得他一只靴下来。不想我们晦气,撞着这没头脑的官司,却是真个没捉处。”
  当下王观察先前只有五分烦恼,听得这篇言语,句句说得有道理,更添上十分烦恼。只见那冉贵不慌不忙,对观察道:“观察且休要输了锐气。料他也只是一个人,没有三头六臂,只要寻他些破绽出来,便有分晓。”即将这皮靴番来覆去,不落手看了一回。众人都笑起来,说道:“冉大,又来了,这只靴又不是一件稀奇作怪、眼中少见的东西,止无过皮儿染皂的,线儿扣缝的,蓝布吊里的,加上楦头,喷口水儿,弄得紧棚棚好看的。”冉贵却也不来兜揽,向灯下细细看那靴时,却是四条缝,缝得甚是紧密。看至靴尖,那一条缝略有些走线。冉贵偶然将小指头拨一拨,拨断了两股线,那皮就有些撬起来。向灯下照照里面时,却是蓝布托里。仔细一看,只见蓝布上有一条白纸条儿,便伸两个指头进去一扯,扯出纸条。仔细看时,不看时万事全休,看了时,却如半夜里拾金宝的一般。那王观察一见也便喜从天降,笑逐颜开。众人争上前看时,那纸条上面却写着:“宣和三年三月五日铺户任一郎造。”观察对冉大道:“今岁是宣和四年。眼见得做这靴时,不上二年光景。只捉了任一郎,这事便有七分。”冉贵道:“如今且不要惊了他。待到天明,着两个人去,只说大尹叫他做生活,将来一索捆番,不怕他不招。”观察道:“道你终是有些见识!”
  当下众人吃了一夜酒,一个也不敢散。看看天晓,飞也似差两个人捉任一郎。不消两个时辰,将任一郎赚到使臣房里,番转了面皮,一索捆番。“这厮大胆,做得好事!”把那任一郎吓了一跳,告道:“有事便好好说。却是我得何罪,便来捆我?”王观察道:“还有甚说!这靴儿可不是你店中出来的?”任一郎接着靴,仔细看了一番,告观察:“这靴儿委是男女做的。却有一个缘故:我家开下铺时,或是官员府中定制的,或是使客往来带出去的,家里都有一本坐簿,上面明写着某年某月某府中差某干办来定制做造。就是皮靴里面,也有一条纸条儿,字号与坐簿上一般的。观察不信,只消割开这靴,取出纸条儿来看,便知端的。”
  王观察见他说着海底眼,便道:“这厮老实,放了他好好与他讲。”当下放了任一郎,便道:“一郎休怪,这是上司差遣,不得不如此。”就将纸条儿与他看。任一郎看了道:“观察,不打紧。休说是一两年间做的,就是四五年前做的,坐薄还在家中,却着人同去取来对看,便有分晓。”当时又差两个人,跟了任一郎,脚不点地,到家中取了簿子,到得使臣房里。王观察亲自从头检看,看至三年三月五日,与纸条儿上字号对照相同。看时,吃了一惊,做声不得。却是蔡太师府中张干办来定制的。王观察便带了任一郎,取了皂靴,执了坐簿,火速到府厅回话。此是大尹立等的勾当,即便出至公堂。王观察将上项事说了一遍,又将簿子呈上,将这纸条儿亲自与大尹对照相同。大尹吃了一惊。“原来如此。”当下半疑不信,沉吟了一会,开口道:“恁地时,不干任一郎事,且放他去。”任一郎磕头谢了自去。大尹又唤转来分忖道:“放便放你,却不许说向外人知道。有人问你时,只把闲话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