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里面并无一人。摸到门里,只见一人醉倒在床,脚后却有一堆铜钱,便去摸他几贯。正待要走,却惊醒了。那人起来说道:‘这是我丈人家与我做本钱的,不争你偷去了,一家人口都是饿死。’起身抢出房门。正待声张起来,是我一时见他不是话头,却好一把劈柴斧头在我脚边,这叫做人极计生,绰起斧来,喝一声道,‘不是我,便是你。’两斧劈倒。却去房中将十五贯钱,尽数取了。后来打听得他,却连累了他家小老婆,与那一个后生,唤做崔宁,说他两人谋财害命,双双受了国家刑法。我虽是做了一世强人,只有这两桩人命,是天理人心打不过去的。早晚还要超度他,也是该的。”
  那大娘子听说,暗暗地叫苦:“原来我的丈夫也吃这厮杀了,又连累我家二姐与那个后生无辜被戮。思量起来,是我不合当初执证他两人偿命,料他两人阴司中,也须放我不过。”
  当下权且欢天喜地,并无他话。明日捉个空,便一径到临安府前,叫起屈来。
  那时换了一个新任府尹,才得半月,正直升厅,左右捉将那叫屈的妇人进来。刘大娘子到于阶下,放声大哭,哭罢,将那大王前后所为:“怎的杀了我丈夫刘贵。问官不肯推详,含糊了事,却将二姐与那崔宁,朦胧偿命。后来又怎的杀了老王,奸骗了奴家。今日天理昭然,一一是他亲口招承。伏乞相公高抬明镜,昭雪前冤。”说罢又哭。府尹见他情词可悯,即着人去捉那静山大王到来,用刑拷讯,与大娘子口词一些不差。即时问成死罪,奏过官里。待六十日限满,倒下圣旨来:“勘得静山大王谋财害命,连累无辜,准律:杀一家非死罪三人者,斩加等,决不待时。原问官断狱失情,削职为民。
  崔宁与陈氏枉死可怜,有司访其家,谅行优恤。王氏既系强徒威逼成亲,又能伸雪夫冤,着将贼人家产,一半没入官,一半给与王氏养赡终身。”刘大娘子当日往法场上,看决了静山大王,又取其头去祭献亡夫,并小娘子及崔宁,大哭一常将这一半家私,舍入尼姑庵中,自己朝夕看经念佛,追荐亡魂,尽老百年而绝。有诗为证:善恶无分总丧躯,只因戏语酿殃危。
  劝君出话须诚实,口舌从来是祸基。
第三十四卷 一文钱小隙造奇冤
  世上何人会此言,休将名利挂心田。
  等闲倒尽十分酒,遇兴高歌一百篇。
  物外烟霞为伴侣,壶中日月任婵娟。
  他时功满归何处?直驾云车入洞天。
  这八句诗,乃回道人所作。那道人是谁?姓吕名岩,号洞宾,岳州河东人氏。大唐咸通中应进士举,游长安酒肆,遇正阳子锺离先生,点破了黄梁梦,知宦途不足恋,遂求度世之术。锺离先生恐他立志未坚,十遍试过,知其可度。欲授以黄白秘方,使之点石成金,济世利物,然后三千功满,八百行圆。洞宾问道:“所点之金,后来还有变异否?”锺离先生答道:“直待三千年后,还归本质。”洞宾愀然不乐道:“虽然遂我一时之愿,可惜误了三千年后遇金之人,弟子不愿受此方也。”锺离先生呵呵大笑道:“汝有此好心,三千八百尽在于此。吾向蒙苦竹真君分忖道:‘汝游人间,若遇两口的,便是你的弟子。’遍游天下,从没见有两口之人,今汝姓吕,即其人也。”遂传以分合阴阳之妙。
  洞宾修炼丹成,发誓必须度尽天下众生,方肯上升,从此混迹尘途,自称为回道人。“回”字也是二“口”,暗藏著“吕”字。尝游长沙,手持小小磁罐乞钱,向市上大言:“我有长生不死之方,有人肯施钱满罐,便以方授之。”市人不信,争以钱投罐,罐终不满。众皆骇然。忽有一僧人推一车子钱从市东来,戏对道人说:“我这车子钱共有千贯,你罐里能容之否?”道人笑道:“连车子也推得进,何况钱乎?”那僧不以为然,想着:“这罐子有多少大嘴,能容得车儿?明明是说谎。”
  道人见其沉吟,便道:“只怕你不肯布施,若道个肯字,不愁这车子不进我罐儿里去。”此时众人聚观者极多,一个个肉眼凡夫,谁人肯信。都去撺掇那僧人。那僧人也道必无此事,便道:“看你本事,我有何不肯?”道人便将罐子侧着,将罐口向着车儿,尚离三步之远,对僧人道:“你敢道三声‘肯’么?”僧人连叫三声:“肯,肯,肯。”
  每叫一声“肯”,那车儿便近一步,到第三个“肯”字,那车儿却像罐内有人扯拽一般,一溜子滚入罐内去了。众人一个眼花,不见了车儿,发声喊,齐道:“奇怪。奇怪。”都来张那罐口,只见里面黑洞洞地。那僧人就有不悦之意,问道:“你那道人是神仙,不是幻术?”道人口占八句道:非神亦非仙,非术亦非幻。
  天地有终穷,桑田经几变。
  此身非吾有,财又何足恋。
  苟不从吾游,骑鲸腾汗漫。
  那僧人疑心是个妖术,欲同众人执之送官。道人道:“你莫非懊悔,不舍得这车子钱财么?我今还你就是。”遂索纸笔,写一道符,投入罐内,喝声:“出,出。”众人千百只眼睛,看着罐口,并无动静。道人说道:“这罐子贪财,不肯送将出来,待贫道自去讨来还你。”说声未了,耸身望罐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