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得,打开锦袋红纸包看时,却是一个玉结连绦环。员外谢了妈妈,留了请书,团了社,安排上庙。那九个员外,也准备行李,随行人从,不在话下。却说张员外打扮得一似军官:裹四方大万字头巾,带一双扑兽匾金环,着西川锦紵丝袍,系一条干红大匾绦,挥一把玉靶压衣刀,穿一双靴鞋。
  员外同几个社友,离了家中,迤逶前去。饥餐渴饮,夜住晓行。不则一日,到得东岳,就客店歇了。至日,十个员外都上庙来烧香,各自答还心愿。员外便把玉结连绦环,舍入炳灵公殿内。还愿都了,别无甚事,便在廊下看社火酌献。
  这几个都是后生家,乘兴去游山,员外在后,徐徐而行。但见:山明水秀,风软云闲。一岩风景如屏,满目松筠似画。轻烟淡淡,数声啼鸟落花天;丽日融融,是处绿杨芳草地。
  员外自觉脚力疲困,却教众员外先行,自己走到一个亭子上歇脚。只听得斧凿之声,看时见一所作场,竹笆夹着。望那里面时,都是七八尺来长大汉做生活。忽地凿出一片木屑来,员外拾起看时,正是园中的香罗木,认得是爹爹花押。疑怪之间,只见一个行者开笆门,来面前相揖道:“长老法旨,请员外略到山门献茶。”员外入那笆门中,一似身登月殿,步入蓬瀛。但见:三门高耸,梵宇清幽。当门敕额字分明,两个金刚形勇猛。观音位接水陆台,宝盖相随鬼子母。
  员外到得寺中,只见一个和尚出来相揖道:“外日深荷了办缘事,今日幸得员外至此,请过方丈献茶。”员外远观不审,近睹分明,正是向日化香罗木的和尚,只得应道:“日昨多感吾师过访,接待不及。”和尚同至方丈,叙礼分宾主坐定,点茶吃罢,不曾说得一句话。只见黄巾力士走至面前,暴雷也似声个喏:“告我师,炳灵公相见。”諕得员外神魂荡漾,口中不语,心下思量:“炳灵公是东岳神道,如何来这里相见?”
  那和尚便请员外:“屏风后少待,贫僧断了此事,却与员外少叙。”员外领法旨,潜身去屏风后立地看时,见十数个黄巾力士,随着一个神道入来,但见:眉单眼细,貌美神清。身披红锦衮龙袍,腰系蓝田白玉带。裹簇金帽子,着侧面丝鞋。
  员外仔细看时,与岳庙塑的一般。只见和尚下阶相揖,礼毕,便问:“昨夜公事如何?”炳灵公道:“此人直不肯认做诸侯,只要做三年天子。”和尚道:“直恁难勘,教押过来。”只见几个力士,押着一大汉,约长八尺,露出满身花绣。至方丈,和尚便道:“教你做诸侯,有何不可?却要图王争帝。好打。”道不了,黄巾力士扑翻长汉在地,打得几杖子。那汉叹一声道:“休休。不肯还我三年天子,胡乱认做诸侯罢。”黄巾力士即时把过文字安在面前,教他押了花字,便放他去。炳灵公抬身道:“甚劳吾师心力。”相辞别去。和尚便请员外出来坐定。和尚道:“山门无可见意,略备水酒三杯,少延清话。”
  员外道:“深感吾师见爱。”道罢,酒至面前。吃了几杯,便教收过一壁。和尚道:“员外可同往山后闲游。”员外道:“谨领法旨。”二人同至山中闲走。但见:奇峰耸翠,佳木交阴。千层怪石惹闲云,一道飞泉垂素练。万山横碧落,一柱入丹霄。
  员外观看之间,喜不自胜,便问和尚:“此处峭壁,直恁险峻。”和尚道:“未为险峻,请员外看这路水。”员外低头看时,被和尚推下去。员外吃一惊,却在亭子上睡觉来,道:“作怪。欲道是梦来,口中酒香;道不是梦来,却又不见踪迹。”
  正疑惑间,只见众员外走来道:“员外,你却怎地不来?独自在这里打磕睡。”张员外道:“贱体有些不自在,有失陪步,得罪得罪。”也不说梦中之事。众员外游山都了,离不得买些人事,整理行装,厮赶归来。
  单说张员外到家,亲邻都来远接,与员外洗拂。见了妈妈,欢喜不荆只见:四时光景急如梭,一岁光阴如拈指。
  却早腊月初头,但见北风凛冽,瑞雪纷纷,有一只《鹧鸪天》词为证:凛冽严凝雾气昏,空中瑞雪降纷纷,须臾四野难分别,顷刻山河不见痕。银世界,玉乾坤,望中隐隐接昆仑。若还下到三更后,直要填平玉帝门。
  员外看见雪却大,便教人开仓库散些钱米与穷汉。
  且说一个人在客店中,被店小二埋怨道:“喏大个汉,没些运智,这早晚兀自不起。今日又是两个月,不还房钱。哥哥你起休。”那人长叹一声:“苦,苦。小二哥莫怪,我也是没计奈何。”店小二道:“今日前巷张员外散贫,你可讨些汤洗了头脸,胡乱讨得些钱来,且做盘缠,我又不指望你的。”
  那人道:“罪过你。”便去带了那顶搭圾头巾,身上披着破衣服,露着腿,赤着脚,离了客店,迎着风雪走到张员外宅前。
  事有斗巧,物有故然,却来得迟些,都散了。
  这个人走至宅前,见门公唱个喏:“闻知宅上散贫。”门公道:“却不早来,都散了。”那人听得,叫声苦,匹然倒地。
  员外在窗中看见,即时教人扶起。顷刻之间,三魂再至,七魄重来。员外仔细看时吃一惊,这人正是亭子上梦中见的,却恁地模样。便问那汉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