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二十九日,岂不是‘岁底不足’么?恰恰下起雨来,岂不是‘天哭’么?‘奉’下加将两点,岂不是个‘秦’字?‘将人茶毒’,正是毒我了!这四句已经应验。后四句道是:‘老柑腾挪,缠人奈何?切些把舵,留意风波!’这四句还解不来,大约是要去我的意思。也罢!恩公借纸笔来一用。”
  倪完即将纸笔取来。岳爷修书一封,把来封好,递与倪完道:“恩公请收下此书。倘我死后,拜烦恩公前往朱仙镇去。我那大营内,是我的好友施全、牛皋护着帅印;还有一班弟兄们,个个是英雄好汉。倘若间我凶信,必然做出事来,岂不坏了我的忠名?恩公可将此书投下,一则救了朝廷,二来全了我岳飞的名节,阴功不小!”倪完道:‘小官久已看破世情,若是帅爷安然出狱便罢,倘果有什么三长两短,小官也不恋这一点微奉,带了家眷回乡去做个安逸人。小官家离朱仙镇不远,顺便将这封书送去便了!”两个人一面吃酒,一面说话。
  忽见禁子走来,轻轻的向倪完耳边说了几句。倪完吃了一惊,不觉耳红面赤。
  岳爷道:“为着何事,这等惊慌?”倪完料瞒不过,只得跪下禀道:“现有圣旨下了!”岳爷道:“敢是要去我了?”倪完道:“果有此旨意,只是小官等怎敢!”
  岳爷道:“这是朝廷之命,怎敢有违?但是岳云、张宪犹恐有变,你可去叫他两个出来,我自有处置。”倪完即唤心腹去报知王能、李直,一面请到岳云、张宪。岳爷道:“朝廷旨意下来,未知吉凶。可一同绑了,好去接旨。”岳云道:“恐怕朝廷要去我们父子,怎么绑了去?”岳爷道:“犯宫接旨,自然要绑了去。”岳爷就亲自动手,将二人绑了,然后自己也叫禁子绑起,问道:“在那里接旨?”倪完道:“在风波亭上。”岳爷道:“罢了,罢了!那道悦和尚的偈言,有一句:‘留意风波。’我只道是扬子江中的风波,谁知牢中也有什么‘风波亭’!不想我三人,今日死于这个地方!”岳云、张宪道:“我们血战功劳,反要去我们,我们何不打出去?”岳爷喝道:“胡说!自古忠臣不怕死。大丈夫视死如归,何足惧哉!且在冥冥之中,看那奸臣受用到几时!”就大踏步走到风波亭上。两边禁子不由分说,拿起麻绳来,将岳爷父子三人勒死于亭上。
  时岳爷三十九岁,公子岳云二十三岁。三人归天之时,忽然狂风大作,灯火皆灭。黑雾漫天,飞沙走石。
  后人读史至此,无不伤心惨切,唾骂秦桧夫妻并那些依附权奸为逆者。后人有吊岳王
  诗曰:金人铁骑荡征尘,南渡安危系此身。二帝不归天地老,可怜泉下泣孤臣!
  又
  诗曰:
  遗恨高宗不鉴忠,感斯墓木撼天风。赤心为国遭谗没,青史徒修百战功!
  又
  诗曰:
  华表松枝向北寒,周情孔思楷模看。湖波已泄金牌恨,絮酒无人酬曲端。
  又
  诗曰:
  忠臣为国死衔冤,天道昭昭自可怜。留得青青公道史,是非千载在人间。
  又
  诗曰:
  双剑龙飞脱宝函,将军扼腕虎眈眈。奸邪误国忠良死,千古令人恨不甘!
  又
  诗曰:
  剑戟横空杀气高,金兵百万望风逃。自从公死钱塘后,宋室江山把不牢。
  又
  诗曰:
  泰山颓倒哲人萎,白玉楼成似有期。天道朦朦无可问,人心愤愤岂无为?
  一生忠义昭千古,满腔豪气吐虹霓。奸臣未死身先丧,常使英雄泪湿衣!
  又
  诗曰:
  报国忘躯矢血诚,谁教万里坏长城?十年情积龙沙远,一死身嫌泰岱轻。
  自愿藏弓虽弱主,何来叩马有书生?于今墓畔南枝树,犹见忠魂怒未平。
  又
  诗曰:
  十二牌来马首东,郾城憔悴哭相从。千年宗社孤坟在,百战金兵寸铁空!
  径草有灵枝不北,江湖无恙水流东。堪嗟词客经年过,惆怅遥吟夕照中!
  后又有过岳王坟而作者曰:
  将军埋骨处,过客式英风。北伐生前烈,南枝死后忠。
  山川戎马异,涕泪古今同。凄绝封丘草,苍苍落照中!
  浙江衙州太学生徐应鹿有祭岳王文云:
  呜呼!维王生焉义烈,死矣忠良。恒矢心以攘金虏,每锐志以复封疆。奇勋未入凌烟之间,奸计先成侵月之堂。含冤泉壤,地久天长。中原涂炭,故国荒凉。叹狐奔而兔逐,恨狼竞以鸥张!王如在也,必能保全社稷;王今没矣,伊谁力挽颓唐?的生才谫,事类参商。方徙薪乎曲突,忽祸起于萧墙。立身迥异于禽兽,含污忍入于大羊。舍生取义,扶植纲常。来今往古,人谁不死?轰轰烈烈,万古流芳!呜呼!罄南山之村而书情无尽,决东海之波而流恨难量。王之名,与天地同大;王之德,与日月争光。呜呼哀哉!伏维尚飨。
  当时倪完痛哭一场,那王能、李直得知此事,暗暗买了三口棺木,抬放墙外。
  狱卒禁子俱是一路的,将三人的尸骨从墙上吊出,连夜入格盛殓,写了记号,悄悄的抬出了城,到西湖边爬开了螺蜘壳,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