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校来报:“打听得岳元帅在朱仙镇上屯兵耕地,忽然有圣旨召回,不知何事。”张保听了,好生疑惑,一连几日,觉得心神恍惚,坐卧不宁,便对夫人道:“这几日不知我为什么,只管心惊肉跳。我想做了这个什么总兵官,反觉得拘拘束束,有甚趣处?目下岳公子住在家中,我意欲同你到汤阴去,依旧住在帅府中。不知夫人意下若何?”洪氏道:“将军!自古道无官一身轻,有子万事足。为了些小功名绊住身子,倒不如到帅府去住,反可脱然无累,逍遥自在。”张保大喜,忙忙的收拾了行李,将总兵印挂在梁上,带了三四名家将,悄悄的一路望汤阴雨来。
  不一日,来至永和乡岳家帅府门首,将车马停住,岳安即忙进内报知李氏夫人。
  夫人道:“快请进来相见。”张保夫妻同了儿子来到内堂,拜见了夫人,又拜见了巩氏夫人,然后将不愿做官的话说了一遍。夫人道:“总兵来得正好!一月前传闻老爷钦召进京,前日老爷忽又着人持书来,把大公子并张将军叫了去,不知为着何事?好生挂念!这几日又只管心惊肉跳,日夜不宁。意欲烦总兵前去探听个消息,未知可否?”张保道:“既有此事,夫人不叫小人去,小人也要走一遭。”就向洪氏道:“你在此好生伏待夫人、公子,我明日就往临安去探听大老爷的行藏。”当时夫人吩咐备办酒席,与张总兵夫妇接风,打扫房间,安歇了一宵。
  次日饭后,张保吩咐了妻、儿几句,打迭了一个包裹,独自一个背了,辞别两位夫人,出门望临安进发。晓行夜宿,非止一日,到了大江口。前路一望茫茫荡荡,并无一只渡船,走来走去,那里觅处?天又黑将下来,江口又无宿处。正在舒头探望,忽见一个渔人,手中提着一壶酒,篮内不知放些什么东西,一直走向芦苇中去。
  张保就跟着上去一看,却是滩边泊着小船一只,那人提着东西上船去了。张保叫声:“大哥!渡我一渡!”那人道:“如今秦丞相禁了江,不许船只往来,那个敢渡你?”
  张保道:“我有紧要事,大哥渡我一渡,不忘恩德!”那人道:“既如此,你可下船来耽搁一会,等到半夜里渡你过去。但是不要大惊小怪,弄出事来!”张保道:“便依你,决不连累你!”张保一面说,一面钻进舱里,把包裹放下。那人便道:“客官,你一路来,大约不曾吃得夜饭?我方才在村里赊得一壶酒来,买了些牛肉在此,胡乱吃些,略睡睡,等到三更时分,悄悄过江去便了。”张保道:“怎好相扰!少停,一总奉谢。”那人便将牛肉装了一碗,筛过一碗酒,奉与张保,自己也筛酒奉陪。张保行路辛苦,将酒来一饮而尽,说道:“好酒,好酒!”那人又筛来,张保一连吃了几碗,觉道有些醉意,便道:“大哥,我吃不得了!少停上岸,多送船钱与你。”一面说,一面歪着身子,靠在包裹上去打盹。那人自将酒瓶并吃剩的牛肉,收拾往艄上去了。
  停了好一会,已是一更天气,那人走出船头将缆解了,轻轻的摇出江心,钻进舱来,就把那条缆绳轻轻的将张保两手两脚捆住,喝道:“牛子醒来!”那张保在梦里惊醒,见手脚俱被缚住,动弹不得,叫声:“苦也!我今日就死也罢了!但不知元帅信息,怎得瞑目!”那人听了,便道:“你实说是何人?”张保道:“我乃岳元帅帐下马前张保。为因元帅进京久无信息,故此我要往临安探听。不意撞在你这横死神手内!”那人听了,叫声:‘叩阿呀!不知是岳元帅手下将官,多多有罪了!”连忙解下绳索,再三请罪。张保道:“原来是个好汉。请问尊姓大名?”那人道:“小弟复姓欧阳名从善。只因宋朝尽是一班奸臣掌朝,残害忠良,故此不想富贵,只图安乐,在此大江边做些私商,倒也快活。你家元帅没有主意,由他送了江山,管他则甚,何苦舍身为国?我闻得岳元帅过江去,到平江路,就奉旨拿了。
  又听得有个马后王横,被饮差砍死了。就从那一日起禁了江,不许客商船只往来,故此不知消息。”张保听了,大哭起来。从善道:“将军体哭!我送你过江去,休要弄出事来!”一面就去把船撑开,到了僻静岸边,说道:“将军,小心上岸,小弟不得奉送了!”张保再三称谢,上了岸。那欧阳从善自把船仍摇过江去了。
  张保当夜就在树林内蹲了一夜,等到天明,一路望临安上路。路上暗暗打听,并无信息。一日,到得临安,在城外寻个宿店安歇。次日,挨进城去,逢人便问。
  那一个肯多言惹祸?访问了几日,毫不知情。一日,清晨早起,偶然走到一所破庙门首,听得里边有人说话响。张保就在门缝里一张,只见有两个花子睡在草铺上闲讲,听得一个道:“如今世界做什么官!倒不如我们花子快乐自在,讨得来就吃一碗,没有就饿一顿,这时候还睡在这里,无拘无束。那岳元帅做到这等大官,那里及得我来?”那一个道:“不要乱说!倘被人听得,你也活不成了!”张保听见了,就一脚把庙门踢开,那两个花于惊得直竖起来。张保道:“你两个不要惊慌!我是岳元帅家中差来探信的,正访不出消息,你二人既知,可与我说说。”那两个花子只是撒撒的抖,那里肯说,只道:“孝小,人、人,们、们,不曾说什么!”张保就一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