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元帅道:“昔年在沥泉山参见我师,曾言二十年后再得相会,不竞果然!下官只因昨夜在驿中得一异梦,未卜吉凶,特求我师明白指示!”
  道悦道:“自古至人无梦,梦景忽来,未必无兆。不知元帅所得何梦,幸乞见教。”
  岳爷即将昨夜之梦,细细的告诉了一遍。道悦道:“元帅怎么不解?两犬对言,岂不是个‘狱’字?旁立裸体两人,必有同受其祸者。江中风浪,拥出怪物来扑者,明明有风波之险,遭奸臣来害也!元帅此行,恐防有牢狱之灾、奸人陷害之事,切宜谨慎!”岳爷道:“我为国家南征北讨,东荡西除,立下多少大功,朝廷自然封赏,焉得有牢狱之灾?”道悦道:“元帅虽如此说,岂不闻‘飞鸟尽,良弓藏’?
  从来患难可同,安乐难共。不如潜身林野,隐迹江湖,乃是哲人保身之良策也。”
  岳爷道:“蒙上人指引,实为善路。但我岳飞以身许国,志必恢复中原,虽死无恨!
  上人不必再劝;就此告辞。”道悦一路送出山门,口中念着四句:风波亭上浪滔滔,千万留心把舵牢。谨避同舟生恶意,将人推落在波涛。
  岳爷低头不语,一径走出山门。长老道:“元帅心坚如铁,山僧无缘救度。还有几句偈言奉赠,公须牢记,切勿乱了主意!”岳爷道:“请教,我当谨记。”长老道:岁底不足,提防天哭。奉下两点,将人茶毒。
  老柑腾挪,缠人奈何?切些把舵,留意风波!岳爷道:“岳飞愚昧,一时不解,求上人明白指示!”长老道:“此乃天机,元帅谨记在心,日后自有应验也。”
  岳爷辞别了禅师,出了寺门。下山来,四个家将接应下船。吩咐艄公解缆,开出江心。岳爷立在船头上观看江景,忽然江中刮起一阵大风,猛然风浪大作,黑雾漫天。
  江中涌出一个怪物,似龙无角,似鱼无腮,张着血盆般的口,把毒雾望船上喷来。
  岳爷忙叫王横,取过这杆沥泉枪来,望着那怪一枪戳去。有分教;水底捞针难再得,海中失宝怎重逢?不知那怪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  第六十回 勘冤狱周三畏挂冠探囹圄张总兵死义
  诗曰:挂冠归隐不贪名,富贵浮云看得轻。全具一腔真血气,只论忠义不论生。
  为国为民终永誉,全忠全义每伤身。试看殒命如张保,等是天生不贰臣。
  却说岳爷举起沥泉枪,望那怪戳去。那怪不慌不忙,弄一阵狂风,将沥泉枪摄去,钻入水底,霎时风平浪息。岳爷仰天长叹道:“原来是这等风波,把我神枪失去!可惜,可惜!”不一时,渡过长江,到了京口,上岸骑了马,吩咐:“悄悄过去,休得惊动了韩元帅,又要耽搁。”遂加鞭赶过了镇江,望丹阳大路进发。及至韩元帅闻报,差家将赶上去,已过了二十多里,只得罢了。
  且说岳爷在路行了两三日,已到平江,忽见对面来了锦衣卫指挥冯忠、冯孝,带领校尉二十名,两下正撞个着。冯忠便问:“前面来的,莫非是岳元帅么?”王横上前答道:“正是帅爷。你们是什么人?问他做甚?”冯忠道:“有圣旨在此。”
  岳爷听得有圣旨,慌忙下马俯伏。冯忠、冯孝即将圣旨开读道:岳飞官封显职,不思报国;反按兵不动,克减军粮,纵兵抢夺,有负君恩。着锦衣卫扭解来京,候旨定夺。钦哉!
  岳爷方要谢恩,只见王横环眼圆睁,双眉倒竖,抡起熟铜棍,大喝一声:“住着!
  我马后王横是也!俺随元帅征战多年,别的功劳休说,只如今朱仙镇上二百万金兵,我们舍命争先,杀得他片甲不留,怎么反要拿俺帅爷?那个敢动手的,先吃我一棍!”
  岳爷道:“王横!此乃朝廷旨意,你怎敢罗唣,陷我不忠之名!罢罢,不如自刎了,以表我之心迹罢!”遂向腰间拨出宝剑,即欲自刎。四个家将慌了,一齐上前抱住,夺下宝剑。王横跪下哭道:“老爷难道凭他拿去不成?”冯忠见此光景,随提起腰刀来砍王横。王横正待起身,岳爷喝一声:“王横,不许动手!”王横再跪下来,已被冯忠一刀砍中头上,众校尉一齐上来。可怜王横半世豪杰,今日被乱刀砍死!
  有诗曰:
  忠臣义仆气相通,马后王横志自雄。此日平江头溅血,他年姓氏布寰中。
  却说那四个家将见风色不好,骑着岳爷的马,拾了铜棍,带了宝剑,乘闹里一齐走了。岳爷止不住两泪交流,对冯忠道:“这王横亦曾与朝廷出力,今日触犯了贵饮差,死于此地。望贵饮差施他一口棺木盛殓,免得暴露形骸!”冯忠应允,就传地方官备棺盛殓。一面暗暗将秦桧的文书传递各汛地方官府,禁住往来船只,细细盘诘,不许走漏风声;一面将岳爷上了囚车,解往临安,到了城中,暗暗送往大理寺狱中监禁。
  次日,秦桧传一道假旨,命大理寺正卿周三畏勘问。三畏接了圣旨,供在公堂,即在狱中取出岳飞审问。岳爷来到堂上,见中央供着圣旨,连忙跪下道:“犯臣岳飞朝见,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拜毕,然后与三畏见礼道:“大人,犯官有罪,只求大法台从公审问!”三畏吩咐请过了圣旨,然后正中坐下,问道:“岳飞,你官居显爵,不思发兵扫北,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