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> 这乔俊惊得呆了半晌,语言不得。那船主人排些酒饭与乔俊吃,那里吃得下!两行泪珠,如雨收不住,哽咽悲啼。心下思量:“今日不想我闪得有家难奔,有国难投,如何是好?”番来覆去,过了一夜。
次日黑早起来,辞了船主人,背了衣包,急急奔武林门来。到着自家对门一个古董店王将仕门首立了。看自家房屋,俱拆没了,止有一片荒地。却好王将仕开门,乔俊放下衣包,向前拜道:“老伯伯,不想小人不回,家中如此模样!”王将仕道:“乔官人,你一向在那里不回?”乔俊道:“只为消折了本钱,归乡不得,并不知家中的消息。”
王将仕邀乔俊到家中坐定道:“贤侄听老身说,你去后家中如此如此。”把从头之事,一一说了。“只好笑一个皮匠妇人,因丈夫死在外边,到来错认了尸。却被王酒酒那厮首告,害了你大妻、小妾、女儿并洪三到官,被打得好苦恼,受疼不过,都死在牢里。
家产都抄扎入官了。你如今那里去好?“乔俊听罢,两泪如倾,辞别了王将仕。上南不是,落北又难,叹了一口气,道:”罢罢罢!我今年四十余岁,儿女又无,财产妻妾俱丧了,去投谁的是好?“一径走到西湖上第二桥,望着一湖清水便跳,投入水下而死。
这乔俊一家人口,深可惜哉!
却说王青这一日午后,同一般破落户在西湖上闲荡,刚到第二桥坐下,大家商量凑钱出来买碗酒吃。众人道:“还劳王大哥去买,有些便宜。”只见王酒酒接钱在手,向西湖里一撒,两眼睁得圆溜溜,口中大骂道:“王青!那董小二奸人妻女,自取其死,与你何干?你只为诈钱不遂,害得我乔俊好苦!一门亲丁四口,死无葬身之地。今日须偿还我命来!”众人知道是乔俊附体,替他磕头告饶。只见王青打自己把掌约有百余,骂不绝口,跳入湖中而死。众人传说此事,都道乔俊虽然好色贪淫,却不曾害人,今受此惨祸,九泉之下,怎放得王青过!这番索命,亦天理之必然也。后人有诗云:
乔俊贪淫害一门,王青毒害亦亡身。
从来好色亡家国,岂见诗书误了人。
警世通言第三十四卷 王娇鸾百年长恨
天上鸟飞兔走,人间古往今来。
昔年歌管变荒台,转眼是非兴败。
须识闹中取静,莫因乖过成呆。
不贪花酒不贪财,一世无灾无害。
话说江西饶州府余干县长乐村,有一小民叫做张乙,因贩些杂货到于县中,夜深投宿城外一邸店。店房已满,不能相容。间壁锁下一空房,却无人住。张乙道:“店主人何不开此房与我?”主人道:“此房中有鬼,不敢留客。”张乙道:“便有鬼,我何惧哉!”主人只得开锁,将礎E一盏,扫帚一把,交与张乙。张乙进房,把灯放稳,挑得亮亮的。房中有破床一张,尘埃堆积,用扫帚扫净,展上铺盖,讨些酒饭吃了,推转房门,脱衣而睡。梦见一美色妇人,衣服华丽,自来荐枕,梦中纳之。及至醒来,此妇宛在身边。张乙问是何人,此妇道:“妾乃邻家之妇,因夫君远出,不能独宿,是以相就。
勿多言,久当自知。“张亦不再问。天明,此妇辞去,至夜又夹,欢好如初。如此三夜。
店主人见张客无事,偶话及此房内曾有妇人缢死,往往作怪,今番却太平了。张乙听在肚里。至夜,此妇仍来。张乙问道:“今日店主人说这房中有缢死女鬼,莫非是你?”
此妇并无惭讳之意,答道:“妾身是也!然不祸于君,君幸勿惧。”张乙道:“试说其详。”此妇道:“妾乃娼女,姓穆,行廿二,人称我为廿二娘。与余干客人杨川相厚。
杨许娶妾归去,妾将私财百金为胁。一去三年不来,妾为鸨儿拘管,无计脱身,挹郁不堪,遂自缢而死。鸨儿以所居售人,今为旅店。此房,昔日亲之房也,一灵不泯,犹依栖于此。杨川与你同乡,可认得么?“张乙道:”认得。“此妇道:”今其人安在?“
张乙道:“去岁已移居饶州南门,娶妻开店,生意甚足。”妇人嗟叹良久,更无别语。
又过了二日,张乙要回家。妇人道:“妾愿始终随君,未识许否?”张乙道:“倘能相随,有何不可?”妇人道:“君可制一小木牌,题曰‘廿二娘神位’。置于箧中,但出牌呼妾,妾便出来。”张乙许之。妇人道:“妾尚有白金五十两埋于此床之下,没人知觉,君可取用。”张掘地果得白金一瓶,心中甚喜。过了一夜。次日张乙写了牌位,收藏好了,别店主而归。
到于家中,将此事告与浑家。浑家初时不喜,见了五十两银子,遂不嗔怪。张乙于东壁立了廿二娘神主,其妻戏往呼之,白日里竟走出来,与妻施礼。妾初时也惊讶,后遂惯了,不以为事。夜来张乙夫妇同床,此妇办来,也不觉床之狭窄。过了十余日,此妇道:“妾尚有夙债在于郡城,君能随我去索取否?”张利其所有,一口应承。即时顾船而行。船中供下牌位。此妇同行同宿,全不避人。
不则一日,到了饶州南门,此妇道:“妾往杨川家讨债去。”张乙方欲问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