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史标其令德,注在篇章。
使后人继其所为,免委身于庸俗。妄于前岁慕西邻张浩才名,已私许之偕老。言约已定,誓不变更。今张浩忽背前约,使妾呼天叩地,无所告投。切闻律设大法,礼顺人情。若非判府龙图明断,孤寡终身何恃!为此冒耻读尊,幸望台慈,特赐予决!谨状。
陈公读毕,谓莺莺曰:“汝言私约已定,有何为据?”驾取怀中香罗并花笺上二诗,皆浩笔也。陈公命迫浩至公庭,责浩与李氏既已约婚,安可再婚孙氏?浩仓卒但以叔父所逼为辞,实非本心。再讯莺曰:“尔意如何?”鸳曰:“张浩才名,实为佳婿。使妾得之,当克勤妇道。实龙图主盟之大德。”陈公曰:“天生才子佳人,不当使之孤零。
我今曲与汝等成之。“遂于状尾判云。
花下相逢,已有终身之约;中道而止,竟乖偕老之心。在人情既出至诚,论律文亦有所禁。宜从先约,可断后婚。
判毕,谓浩曰:“吾今判合与李氏为婚。”二人大喜,拜谢相公恩德,遂成夫妇,偕老百年。后生二子,俱招高科。话名《宿香亭张浩遇茸鸯》。
当年崔氏赖张生,今日张生仗李鸯。
同是风流千古话,西厢不及宿香亭。
警世通言第三十卷 金明池吴清逢爱爱
朱文灯下逢刘倩,师厚燕山遇故人。
隔断死生终不底,人间最切是深情。
话说大唐中和年间,博陵有个才子,姓崔名护,生得风流俊雅,才貌无双。
偶遇春榜动,选场开,收拾琴剑书籍,前往长安应举。时当暮春,崔生暂离旅舍,往城南郊外游赏,但觉口燥咽干,唇焦鼻热。一来走得急,那时候也有些热了。
这崔生只为口渴,又无溪涧取水。只见一个去处:的的桃红似火,依依绿柳如烟。
竹篱茅舍,黄土壁,白板扉,啤啤犬吠桃源中,两两黄鹂鸣翠柳。
崔生去叩门,觅一口水。立了半日,不见一人出来。正无计结,忽听得门内笑声,崔生鹰觑鹘望,去门缝里一瞧,元来那笑的,却是一个女孩儿,约有十六岁。那女儿出来开门,崔生见了,口一发燥,咽一发干,唇一发焦,鼻一发热。
连忙叉手向前道:“小娘子拜揖。”那女儿回个娇娇滴滴的万福道:“官人宠顾茅舍,有何见谕?”崔生道:“卑人博陵崔护,别无甚事,只囵走远气喘,敢求勺水解渴则个。”女子听罢,并无言语。疾忙进去,用纤纤玉手捧着磁匝,盛半匝茶,递与崔生。
崔生接过,呷入口,透心也似凉,好爽利!只得谢了自回。想着功名,自去赴眩谁想时运未到,金榜无名,离了长安,匆匆回乡去了。
倏忽一年,又遇开科,崔生又起身赴试。追忆故人,且把试事权时落后,急往城南。
一路上东观西望,只怕错认了女儿住处。顷刻到门前,依旧桃红柳绿,犬吠茸啼。崔生至门,见寂寞无人,心中疑惑。还去门缝里瞧时,不闻人声。徘徊半晌,去白板扉上题囚句诗: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
人面不知何处去?桃花依旧笑春风。
题罢自回。明日放心不下,又去探看,忽见门儿呀地开了,走出一个人来。生得:
须眉皓白,鬓发稀疏。身披白布道袍,手执斑竹枚杖。堪为四皓商山客,做得冶溪执钓人。
那老儿对崔生道:“君非崔护么?”崔生道:“丈人拜揖,卑人是也,不知丈人何以见识?”那者儿道:“君杀我女儿,怎生不识?”惊得崔护面色如上,道:“卑人未尝到老丈宅中,何出此言?”老儿道:“我女儿去岁独自在家,遇你来觅水。去后昏昏如醉,不离床席。昨日忽说道:”去年今日曾遇崔郎,今日想必来也。,走到门前,望了一口,不见。转身抬头,忽见白板扉上诗,长哭一声,瞥然倒地。老汉扶入房中,一夜不醒。早问忽然开眼道:“崔郎来了,爹爹好去迎接。,今君果至,岂非前定?且清进去一看。”谁想崔生入得门来,里面哭了一声。仔细看时,女儿死了。老儿道:“郎君今番真个偿命!”崔生此时,又惊又痛,便走到床前,坐在女儿头边,轻轻放起女儿的头,伸直了自家腿,将女儿的头放在腿上,亲着女儿的脸道:“小娘子,崔护在此!”
顷刻间那女儿三魂再至,七魄重生,须臾就走起来。老儿十分欢喜,就赔妆查,招赘崔生为婿。后来崔生发迹为官,夫妻一“世团圆,正是:月缺再圆,镜离再合。花落再开,人死再活。
为甚今日说这段话?这个便是死中得活。有一个多情的女儿,没兴遇着个子弟不能成就,于折了性命,反作成别人洞房花烛。正是:有缘千里能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。
说这女儿遇着的子弟,却是宋朝东京开封府有一员外,姓吴名子虚。平生是个真实的人,止生得一个儿子,名唤吴清。正是爱子娇痴,独儿得惜。那吴员外爱惜儿子,一日也不肯放出门。那儿子却是风流博浪的人,专要结识朋友,觅柳寻花。忽一日,有两个朋友来望,却是金枝玉叶,风子龙孙,是宗室赵八节使之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