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恐怖之心,精力衰倦。一日,大狐出山打食,小狐在穴,求其云雨,不果其欲。小狐大怒,生啖刘玺于腹内。大狐回穴,心记刘生,问道,‘如意君安乐否?’小狐答道:“窃已啖之矣。‘二狐相争追逐,满山喊叫。樵人窃听,遂得其详,记于’汉末全书‘。子瞻想未涉猎?”东坡道:“老太师学问渊深,非晚辈浅学可及!”
荆公微笑道:“这也算考过老夫了。老夫还席,也要考子瞻一考。子瞻休得吝教!”
东坡道:“求老太师命题平易。”荆公道:“考别件事,又道老夫作难。久闻子瞻善于作对,今年闰了个八月,正月立春,十二月又是立春,是个两头春。老夫就将此为题,出句求对,以观子赡妙才。”命童儿取纸笔过来。荆公写出一对道:“一岁二春双八月,人间两度春秋。”东坡虽是妙才,这对出得跷蹊,一时寻对不出,羞颜可掬,面皮通红了。荆公问道:“子瞻从湖州至黄州,可从苏州润州经过么?”东坡道:“此是便道。”
荆公道:“苏州金阊门外,至于虎丘,这一带路,叫做山塘,约有七里之遥,其半路名为半塘。润州古名铁瓮城,临于大江,有金山,银山,玉山,这叫做三山。俱有佛殿僧房,想子瞻都曾游览?”东坡答应道:“是。”荆公道:“老夫再将苏润二州,各出一对,求于瞻对之。苏州对云:”七里山塘,行到半塘三里半。‘润州对云,’铁瓮城西,金、玉、银山三宝地。‘“东坡思想多时,不能成对,只得谢罪而出。荆公晓得东坡受了些腌赞,终惜其才。明日奏过神宗天子,复了他翰林学士之职。
后人评这篇话道:以东坡天才,尚然三被荆公所屈。何况才不如东坡者!因作诗戒世云:
项托曾为孔子师,荆公反把子瞻嗤。
为人第一谦虚好,学问茫茫无尽期。
警世通言第四卷 拗相公饮恨半山堂
得岁月,延岁月;得欢悦,且欢悦。万事乘除总在天,何必愁肠千万结。放心宽,莫量窄。古今兴废言不彻。金谷繁华眼底尘,淮阴事业锋去血。临潼会上胆气消,丹阳县里萧声绝。到来弱草胜春花,运上精金逊顽铁。逍遥快乐是便宜,到老方知滋味别,精衣淡饭足家常,养得浮生一世拙。
开话己毕,未入正文,且说唐诗四句:
周公恐惧流言日,王莽谦恭下士时。
假使当年身便死,一生真伪有谁知!
此诗大抵说人品有真有伪,须要恶而知其美,好而知其恶。第一句说周公。那周公,姓姬,名旦,是周文王少子。有圣德,辅其兄武王伐商,定了周家八百年天下。武王病,周公为册文告天,愿以身代。藏其册于金匮,无人知之。以后武王崩,太子成王年幼,周公抱成王于膝,以朝诸候。有庶兄管叔、蔡叔将谋不轨,心忌周公,反布散流言,说周公欺侮幼主,不久篡位。成王疑之。周公辞了相位,避居东国,心怀恐惧。一日,天降大风疾雷,击开金匮,成王见了册文,方知周公之忠,迎归相位,诛了管叔、蔡叔,周室危而复安。假如管叔、蔡叔流言方起,说周公有反叛之心,周公一病而亡,金匾之文未开,成王之疑未释,谁人与他分辨?后世却下把好人当做恶人?第二句说王莽。王莽字巨君,乃西汉平帝之舅。为人奸诈。自恃椒房宠势,相国威权,阴有篡汉之意。恐人心不服,乃折节谦恭,尊礼贤士,假行公道,虚张功业。天下郡县称莽功德者,共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。莽知人心归己,乃眈平帝,迁太后,自立为君。改国号曰新,一十八年。直至南阳刘文叔起兵复汉,被诛。假如王莽早死了十八年,却不是完名全节一个贤宰相,垂之史册?不把恶人当做好人么?所以古人说:“日久见人心。”又道:
“盖棺论始定。”不可以一时之誉,断其为君了;不可以一时之谤,断其为小人。有诗为证:
毁誉从来不可听,是非终久自分明。
一时轻信人言语。自有明人话不平。
如今说先朝一个宰相,他在下位之时,也着实有名有誉的。后来大权到手,任性胡为,做错了事,惹得万口唾骂,饮恨而终。假若有名誉的时节,一个瞌睡死去了不醒,人还千惜万惜,道国家没福,恁般一个好人,未能大用,不尽其才,却到也留名于后世。
及至万口唾骂时,就死也迟了。这到是多活了几年的不是!那位宰相是谁?在那一个朝代?这朝代不近不远,是北宋神宗皇帝年间,一个首相,姓王,名安石,临川人也,此人目下十行,书穷万卷。名臣文彦博、欧阳修、曾巩、韩维等,无不奇其才而称之。方及二旬,一举成名。初任浙江庆元府鄞县知县,兴利除害,大有能声。转在扬州佥判,每读书达旦不寐。日已高,闻太守坐堂,多不及盥漱而往。时扬州太守,乃韩魏公,名琦者。见安石头面垢污,知未盥漱,疑其夜饮,劝以勤学。安石谢教,绝不分辨。后韩魏公察听他彻夜读书,心甚异之,更夸其美。升江宁府知府,贤声愈著,直达帝聪。正是:“只因前段好,误了后来人。”
神宗天子励精图治,闻王安石之贤,特召为翰林学士。天子问为治何法,安石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