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刮起,有一丈高下,当中凝结一个黑团,直向狄公面前扑来。洪亮见了这光景已吓得面如土色,浑身的汗毛竖立起来,紧紧地站在狄公后面。狄公见黑团子飞起,又说道:“狄某虽知你的冤抑,但这荒冢如云,岂能知你尸骸所在,还不就此在前引路!”说毕,只见阴风瑟瑟,渐飞渐远,过了几条小路,远远见有个孤坟堆在前面,那风吹到彼处,忽然不见。狄公与洪亮也就到了坟前,四面细望,虽不是新葬的形象,却非多年的旧墓。狄公道:“既是如此显灵,你旦前去,找个当地乡民,问这坟墓究竟是否毕家所葬,我且在此等你。”洪亮心里虽怕,到了此时,也只得领命前去。约有顿饭时候,带了一个白发的老翁,到了面前,向着狄公说道:“你这郎中先生,也太失时了。乡镇无人买药,来到这鬼门关做生意么?老汉亲在田内做生活,被你这伙计纠缠了一会,说你有话问我。你且说来,究为何事?”不知狄公如何说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六回 老土工出言无状 贤令尹问案升堂
  却说狄公见那老汉前来,说道:“你这太无礼了。我虽是江湖朋友,没有什么名声,也不至如此糊涂,到此地来卖药。只因有个原故,要前来问你。我看这座坟地,地运颇佳,不过十年,子孙必然大发,因此问你,可晓得这地主何人,此地肯卖与不卖?”老汉听毕,冷笑了一声,转身就走。洪亮赶上一步揪着他怒道:“因你年纪长了,不肯与人斗气,若在十年前,先将你这厮恶打一顿,问你可睬人不睬。你也不是个哑子,我先生问你这话,为什么没有回音?”那人被他揪住,不得脱身,只得向洪亮说道:“非是我不同他谈论,说话也有点谱子,他说这坟地子孙高发,现在这人家后代已绝嗣了。自从葬在此处,我们土工从未见他家有人来上坟,连女儿都变哑子,这坟的风水,还有什么好处?岂不是信口胡言?”洪亮故意说道:“你莫非认错不成?我虽非此地人民,这个所在,也常到此,那个变哑子的人家姓毕,这葬坟的人家。哪里也是姓毕么?”那老汉笑道:“幸亏你还说知道,他不姓毕难道你代他改姓么?老汉田内有事,没工夫与你闲谈,你不相信,到六里墩问去,就知道了。”说着将洪亮的手一拨,匆匆而去。狄公等他去远,说道:“这必是冤杀无疑了,不然何以竟如此奇验,我且同你回城再说。”当时洪亮在前引路,出了几条小路,直向大道行去。到了下昼时节,腹中已见饥饿,两人择了个饭店,饱餐一顿,复往前行,约至上灯时分,已至昌平城内。
  主仆到了衙门,到书房坐下,此时所有的公差,见本官这两日未曾升堂,已是疑惑不定,说道:“莫非因命案未破,在里面烦闷不成,不然想必又私访去了。”你言我语,正在私下议论,狄公已到了署内,先问乔太、马荣可曾回来。早有家人回到:“前晚两人已回来一趟,因大爷不在署中,故次日一早又去办公。但是那邱姓仍未访出,不知怎样?”狄公点了点首,随即传命值日差进来问话。当时洪亮招呼出去,约有半杯茶时之久,差人已走了进来,向狄公请安站下。狄公道:“本县有朱签在此,明早天明,速赴皇华镇高家洼两处,将土工地甲,一并传来,早堂问话。”差人领了朱签,到了班房,向着众人道:“我们安静了两天,没有听什么新闻,此时这没来由的事,又出来了。不知太爷又听何事,忽然令我到皇华镇去呢。你晓得那处地甲是谁?”众人道:“今日何恺还在城内,怎么你倒忘却了?去岁上卯时节,还请我们大众在他镇上吃酒,你哪如此善忘?明日早去,必碰得见他。这位老爷迟不得的,清是清极了,地方上虽有了这个好官,只苦了我们拖下许多累来,终日坐在这里,找不到一文。”那个差人听他说是何恺,当日回到家中,安息了一夜,次日五更就忙忙的起身。
  到了皇华镇上,先到何恺家内,将公事丢下,叫他伙计到高家洼传那土工,自己就在镇上。吃了午饭,那人已将土工带来,三人一齐到了县内。
  差人禀到已毕,狄公随即坐了公堂,先将何恺带上问道:“你是皇华镇地甲么?哪年上卯到坊,一向境内有何案件,为何误公懒惰,不来禀报?”何恺见狄公开口,就说出这几句话来,知他又访出什么事件,赶着回道:“小人是去岁三月上卯,四月初一上坊,一向皆小心办公,不敢误事。自从太爷到任以来,官清民安,镇上实无案件可报。小人蒙思上卯,何敢偷懒,求太爷恩典。”狄公道:“既是四月到坊,为何去岁五月出了谋害的命案,全不知道呢?”何恺听了这话,如同一盆冷水,浇在身上,心内直是乱跳,忙道:“小人在坊,昼夜逡巡,实没有这案。若是有了这案,太爷近在咫尺,岂敢匿案不报?”狄公道:“本县此时也不究罪,但是那镇上毕顺如何身死?汝既是地甲,未有不知此理,赶快从实招来!”何恺见他问了这话,知道其中必有原故,当时回道:“小人虽在镇上当差,有应问的事件,也有不应问的事件。镇上共计有上数千人家,无一天没有婚丧善事,毕顺身死,也是泛常之事。他家属既未报案,邻合又未具控。小人但知他是去年端阳后死的。至如何身死之处,小人实不知情,不敢胡说。”狄公喝道:“汝这狗头倒辩得清楚,本县现已知悉,你还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