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镇”三字。走进牌坊,对门一个大的高墙,中间现出一座门楼,门前树着一块方牌,上写着“代当”两字。狄公道:“原来是个典当,我看此地倒甚宽阔,且将药包打开,看有人来医治。”想罢依着高墙站下,将药草取出,先把那块布包销在地下,然后将所有的药,铺列上面,站定身躯,高声唱道:“南来北往体更休,只知欢喜不知愁。世间缺少神仙术,疾病来时不自由。在下姓仁名下杰,山西太原人氏,自幼博采奇书,精求医理。虽非华陀转世,也有扁鹊遗风。无论男女方脉,内外各科,以及疑难杂症,只要在下面前,就可一望而知,对症发药。轻者当面见效,重者三日病除。今团访友到此,救世扬名,哪位有病症的,前来请教。”喊说了一会,早拥下了一班闲人,围成一个圈子。狄公细看一回,皆是乡间民户,你言我语,在那里议论。内有一个中年妇人,曲着腰,挤在人丛里面,望着狄公说毕,上前问道:“先生如此说,想必老病症皆能医了。”狄公道:“然也。若无这样手段,何能东奔西走,出此大言?汝有何病,可明说来,为汝医病。”那妇人道:“先生说一望而知,我这病却在这心内,不知先生可能医么?”狄公道。“有何不能?你有心病,我有心药。汝且转过面来,让我细望。”说着那妇人果脸向外面。狄公因他是个妇女,自己究竟是个官长,虽然为访案起见,在这人众之间,殊不雅相,当即望了一眼,说道:“你这病,我知道了,见你脸色干黄,青筋外露,此乃肝脏神虚之象,从前受了郁闷,以致日久引动肝气,饮食不调,时常心痛。你可是心痛么?”那妇人见他说出病原,连忙说道:“先生真是神仙,我这病,已有三四年之久,从未有人看出这原故,先生既是知道,不知可有医药么?”
  狄公见她已是相信,想就此探听口气。不知这妇人说出什么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四回 设医科入门治病 见幼女得哑生疑
  却说狄公见那妇人相信他医理,欲解探她的口气,问道:“你这病既有数年,你难道没有丈夫儿子,代你请人医治,一就叫你带病延年么?”那妇人见问,叹了一口气道:“说来也是伤心,我丈夫早年久经亡过,留下一个儿子,今年二十八岁,来在这镇上开个小小绒线店面,娶了儿媳,已有八年。去年五月端阳,在家赏午,午后带着媳妇,同我那个孙女出去,看闹龙舟。傍晚我儿子还是如平时一样,到了晚饭以后,忽然腹中疼痛。我以为他是受暑所致,就叫媳妇侍他睡下。哪知到了二鼓,忽听他大叫一声,我媳妇就哭喊起来,说他身死了。可怜我婆媳二人,如同天踏下来一般,眼见得绝了宗嗣。虽然开了小店,又没有许多本钱,哪里有现钱办事。好容易东挪西欠,将我儿子收殓去了。但见他临殓时节,两只眼睛,如灯珠大小,露出外面。可怜我伤心,日夜痛哭,得了这心痛的病。”
  狄公听他所说,心下疑道:“虽然五月天暖时节或者不正,为何临死喊叫,收殓时节又为什么两眼露出,莫非其中又有别故么?我今日为访案而来,或者这邱姓未曾访到,反代这人伸了冤情,也未可知。”乃道:“照此讲来,你这病更利害了。若单是郁结所致,虽是本病,尚可易治,此乃骨肉伤心,由心内怨苦出来,岂能暂时就好?我此时虽有药可治,但须要自己煎药配水,与汝服下,方有效验。现在这街道上面,焉能如此费事。不知你可定要医治?如果要这病除根,只好到你家中煎这药,方能妥当。”那妇人听他如此说法,踌躇了半晌,说道:“先生如此肯前去,该应我这病是要离身?但是有一件事,要与先生说明。自从我儿子死后,我媳妇苦心守节,轻易不见外人,到了下午时分,就将房门紧闭。凡有外人进来,她就吵闹不休。她说:‘青年妇道,为什么婆婆让这班人来家?’所以我家那些亲戚,皆知她这个原故,从没有男人上门。近来连女眷皆不来了,家中只有我婆媳两个,午前还在一处,午后就各在各的房内。先生如去,仅在堂屋内煎药,煎药之后,请即出去方好。不然她又要同我吵闹。”
  狄公听毕,心下更是疑惑,想道:“世上节烈的人也有,她却过分太甚——男人前来不与她交言,固是正理,为何连女眷也不上她门,而且午后就将房门紧闭?这就是个疑案,我且答应她前去,看她媳妇是何举动。”想毕说道:“难得你媳妇如此守节,真是令人敬重。我此去不过为你治病,只要煎药之后,随即出来便了。”那妇人见他答应,更是欢喜非常,说道:“我且回去,先说一声,再来请你。”狄公怕她回去,为媳妇阻挡,赶着道:“此事殊可不必,早点煎药毕了,我还要赶路进城,做点生意。谅你这苦人,也没有许多钱酬谢我,不过是借你扬名,就此同你去罢。”说着将药包打起,别了众人,跟着那妇人前去。
  过了三四条狭巷,前面有一所小小房屋,朝北一个矮门,门前站着一个女孩子,约有六七岁光景,远远见那妇人前来,欢喜非常,赶着跑来迎接。到了面前,抓住那妇人衣袖,口中直是乱叫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那个手指东画西,不知为着何事。狄公见她是个哑子,乃道:“这个小孩子,是你何人,为何不能言语?难道他出生下来,就是这样么?”说着已到了门首,那妇人先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