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讲张妈妈到了天不亮起来,换了衣服,烧了香,开了大门,两位轿夫前来说:“吴翰林家老太太三更才转过灵祭,还有一家出殡,坐在城门口等了好一会,城门才开。”张妈妈同了轿夫奔清风闸孙府门首。
  再讲强氏大娘,自那日与张妈妈约定,并未与小继知晓。
  强氏大娘叫:“小继,你起来,我同你说话。你快些起来!”
  小继说:“奶奶,此刻天还未亮,迟一刻起来。”奶奶说:“你起来!”孙小继无奈,穿了衣服,到了天井,看见天还有月色。奶奶望小继说:“开大门去!”奶奶乘大爷出去开门,遂随手将他一推,奶奶上了拴,到里面去了。又喊了一声:“奶奶,转一转回来!”大爷心内明白了,自然奶奶又看上别人了。小继叹了一声说:“自然有人来睡热被窝了,怕我碍眼!
  咳,也罢!待我转一转去。”
  再讲张妈妈已到,叫开门,将轿子歇下,然后见了奶奶。
  奶奶说:“妈妈,叫你一亮就抬人的,此刻太阳到了半天井才来!”妈妈说:“我今日四更天就起来,又等了半天,轿夫他又出恭去了半会子。奶奶,也要等城门开了我们才得进来哩!
  城门不开,我们不能飞进城来!”张妈妈到了姑娘房中,叫了一声:“恭喜你,姑娘!”姑娘说:“妈妈,你到我房中有何话说?”妈妈说:“姑娘呀,今日是你的吉日!奶奶代你恭喜,拣了一个姑爷,是一个至忠至厚的人,又不会赌钱,又不吃酒,人品又好,家道又好,声名又好。”姑娘听见妈妈一番言语,喊了一声:“妈妈,有你勾串我继母来卖我么?”于是,孙姑娘大哭不止。强氏一听,气冲牛斗,即刻就把姑娘在房内带推带拉,拉他上轿。吩咐两位轿夫:“你们先走一步,我随后就来。”张妈妈望奶奶说:“奶奶,你可看见姑娘身上穿的白鹅儿似的,奶奶,你有衣裳快些拿出来。”奶奶说:“我是没有衣裳,你去吧!”妈妈说:“奶奶,你说的没有衣裳,我去叫皮五癞子来,把姑娘一房一屋都搬了去就是了。”奶奶一想,喊声:“张妈妈,站着呀!我找了两件衣服与你。”一件元色衫子,上下有了裂缝;一条元色裙子,连腰都断了;一双大红纱褶裤子,如料丝灯一般滑眼;一双宝蓝缎子鞋,连花都摸的边也没有,把这么四样的好物事与妈妈。妈妈拿了,到了街上,找不见轿子了,一赶赶半天,看见轿子是被人拉下来了的。见姑娘在轿内喊了一声:“四方的仁人君子,我是孙大理的女儿孝姑,今朝被继母勾串张媒婆来卖我,你们前来做一件好事,救救我吧!”随即有二位上来,把轿夫打了一个嘴巴子:“好你把人抬到那里去?”
  不言轿夫被打,再言张妈妈远远的望见:“轿子歇下做什么?”只见有两位说:“这一个老骚拇,我同你到县里去禀一禀官,你私卖人口!”张妈妈说:“二位老爹,你晓得姑娘嫁把那一个?你们也该闻这个人大名,就是那皮五癞子今日娶亲,你认做何人?”二人听说,唬得屁滚尿流的去了。于是妈妈叫轿夫抬姑娘到皮府完姻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十四回 洞房匪友聚会
  破水缸做妆台
  诗曰:
  今日宾朋乱烘烘,红鸾高照洞房中。
  可怜命苦强嫁去,谁知家贫一色空。
  话说孝姑在轿内听见张妈妈之言,二人唬得飞跑,“难道果应妈妈之言,声名甚好?”住哭凝思,“咳,罢!万般皆是命!半点不由人!”于是轿夫飞抬,张妈妈押着轿子到了城脚根。妈妈看见五爷说:“请你先出去,让新娘子到里边来。”
  皮五爷出去,轿夫将轿抬至里面。张妈妈说:“升一升,再升一升,升到床面前再升!”叫我升到那里去呢?于是张妈妈把姑娘搀下来,先代姑娘把孝服换去,藏在床底下,要喊五老爹家来。轿夫听见,飞风将轿抬了飞跑,犹恐五老爹把轿顶抢了去换烧酒吃。张妈妈急了,喊了一声:“五老爹,快些来!快些借支爵来!”“奶奶我们没讲究,就是杯子混混罢。”即刻叫陶口兀子拿了三个剪边钱,打了烧酒放下。五爷看见那一首有芦席四张,家内房子浅坐不下,就摆在城脚根,说:“我们今日早些吃饭!”
  再言五爷同陶口兀子提了篮子,一直到了前邻后店敲门:“我姓皮的找你家老爹说话!”老奶奶说:“我家老爹不在家。”
  “你家老爹回来,请到我家吃杯喜酒。你家有家伙,借几个我用用。”于是,老奶奶找了一面破大盘子,还有锔,大小粗细碗十个,放在篮子。又奔第二家去,进了大门,见了奶奶:“你家大爷可在家么?”奶奶回说:“不在家!”“你家大爷回来,千万叫他把个分子带了来!”又借了些破东西。他们四门把些分子一一找清回来。
  再言陶口兀子将东西放下去了。五爷傍晚回来,叫人打酒,把芦席摆下,一众匪友,先看新娘子,后吃酒。众人说:“老五好一会跌钱,不差事将来你要发财了!”闲话少叙,再言一众匪友,猜拳行令,一个说,三个和,令共是一样:落地无声是蓬雪,四足能行是个鳖。
  要得一样变三样,笋长竹子劈成蔑。
  落地无声是蓬霜,四足能行是个獐。
  要得一样变三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