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房里,也不问他。那邻舍也不管他家小二在与不在。高氏一时害了小二性俞,疑决不下,早晚心中只恐事发,终日忧闷过日。正是:

  要人知重勤学,怕人知事莫做。

  却说武林门外清湖闸边,有个做靴的皮匠,姓陈名文,一妻程氏五娘,夫妻两口儿止靠做靴鞋度日。此时是十月初旬。这陈文与妻争论,一口气走入门里蒲桥边皮市里买皮,当日不回,次日午后也不回。程五娘心内慌起来。又过了一夜,亦不见回,独自一个在家烦恼。

  将及一月,并无消息,这程五娘不免走入城里问人。径到皮市里来,问买皮店家。皆言:“一月前何曾见你丈夫来买皮?莫非死在那里了?”有多口的道:“你丈夫穿甚衣服出来?”程五娘道:“我丈夫头戴万字头巾,身穿着青绢一口巾,月前说来皮市里买皮,至今不见信息,不知何处去了!”众人道:“你可城内各处去寻,便知音信。”

  程五娘谢了众人,绕城中逢人便问,一日并无踪迹。过了两日,吃了早饭,又入城来寻问。不端不正,走到新桥上过,正是:

  事有凑巧,物有故然。

  只见河岸上有人喧哄,说道:“有个人死在河里,身上穿领青衣服,泛起在桥下水而上。”

  程五娘听得说,连忙走到河岸边,分开人众一行时,只见水面上漂浮一个死尸,穿着青衣服,远远看时,有些相象。程氏就乃大哭道:“丈夫缘何死在水里?”

  看的人都呆了。程氏又乃告众人:“那个伯伯肯与奴家拽过我的丈夫尸首到岸边,奴家认一认看。奴家自奉酒钱五十贯。”

  当时有一个破落户,叫名王酒酒,专一在街市上帮闲打哄,赌骗人财。这厮是个泼皮,没人家理他,当时也在那里,看程五娘许说五十贯酒钱,便乃向前道:“小娘子,我与你拽过尸首来岸边,你认看。”五娘哭罢,道:“若得伯伯如此,深恩难报!”

  这王酒酒见只过往船,便跳上船去,叫道:“梢公,你可住一住,等我替这个小娘子拽这尸首到岸边!”当时王酒酒拽那尸首来。王酒酒认得乔家董小二的尸首,口里不说出来,只交程氏认看。只因此起,有分交高氏一家死于非命。直叫:

  高氏俱遭囹圄苦,好色乔郎家业休。

  闹里钻头热处歪,遇人猛惜爱钱才;

  谁知错认尸和首,惹出冤家祸患来。

  此时,王酒酒在船上将竹篙推那尸到岸边来,程氏看时,见头面破肉却被水浸坏了,全不认得。看身上衣服,却认得是丈夫的模样。号号大哭,告言王酒酒道:“烦伯伯同奴去买口棺木来盛了,却又作计较。”

  王酒酒便随程五娘到褚堂仵作李团头家,买了棺木,叫了两个火家,来河下捞起尸首,盛了棺内,就在河岸边存着。那时新桥下无甚人家住,每日只有船只来往。程氏取五十贯钱谢了王酒酒,王酒酒得了钱,一径来到高氏酒店门前,以买酒为名,便对高氏说:“你家原何打死了董小二,丢在新河桥内,如今泛将起来,你道一场好笑!那里走一个来错认做丈夫尸首,买具棺木盛了,改日却来安葬!”大娘子道:“王酒酒,你莫胡言乱语,我家小二偷了我首饰、衣服在逃,追获不着,那得这话!”王酒酒道:“大娘子,你不要赖!瞒了别人,不要瞒我。你今送我些钱钞买求我,便等那妇人错认了去;你若白赖不与我,我就去本府首告,叫你乞一场人命官司。”高氏听得,便骂起来:“你这破落户,千刀万剐的贼,不长进的乞丐!见我丈夫不在家,今来诈我!”

  王酒酒被骂大怒,便投一个去处,有分叫乔家一门四口性命。能杀的妇人到底无志气,胡乱与他些钱钞,也不见得此事:

  雪隐鹭鸳飞起见,柳藏鹦鹉语方知。

  一毫之恶,劝人莫作;

  衣食随缘,自然快乐。

  当时,高氏千不合,万不合,骂了王酒酒这一顿,被那厮走到宁海郡安抚司前叫起屈来。安抚相公正直厅上押文书,叫左右叫至厅下,问道:“有何屈事?”王酒酒跪在厅下,告道:“小人姓王名青,钱塘县人,今来旨告:邻居有一乔俊,出外为营未回,其妻高氏与妾周氏,一女玉秀,与家中一雇工人董小二有奸情。不知怎的缘故,把董小二谋死,丢在新桥河里,如今泛来。小人去与高氏言说,反被本妇百般辱骂。他家有个酒大工,叫做洪三,敢是同心藻害。小人不甘,因此上叫屈。望相公明镜昭察!”安抚听罢,着外郎录了王青口词,押了公文,差两个牌军押着王吉去捉拿三人并洪二,火急到厅。

  当时,公人径到高氏家,捉了高氏、周氏、玉秀、洪三四人,关了大门,取锁锁了大门,同到安抚司厅上。一行人跪下。相公是蔡州人,姓黄名正大,为人奸狡,贪滥酷刑,问高氏:“你家董小二何在?”高氏道:“告小二拐物在逃,不知去向。”吏人道:“要知明白,只问洪三,便知分晓。”安抚遂将洪三拖翻拷打,两腿五十黄荆,血流满地。打熬不过,只得招道:“董小二先与周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