喻心,心喻口,道:“好似那僧儿说的寄简帖儿官人。”只见官人入来,便坐在凳了上,大惊小怪道:“婆子,你把我三百贯钱物事去卖了,经一个月日,不把钱来还。”婆子道:“物事自卖在人头,未得钱。支得时,即便付还官人。”官人道:“寻常交关钱物东西,何尝推许多日?讨得时,千万送来!”官人说了自去。
  婆子入来,看着小娘子,籁地两行泪下,道:“却是怎好!”小娘子问道:“有甚么事?”婆子道:“这官人原是蔡州通判,姓洪,如今不做官,却卖些珠翠头面。前日,一件物事教我把去卖,吃人交加了,到如今没这钱还他,怪他焦躁不得。他前日央我一件事,我又不曾与他干得。”小娘子问道:“却是甚么事?”婆子道:“教我讨个细人,要生得好的。若得一个似小娘子模样去嫁与他,那官人必喜欢。小娘子,你如今在这里,老公又不要你,终不为了,不若姑姑说合你去嫁官人,不知你意如何?”小娘子沉吟半晌,不得已,只得依姑姑口,去这官人家里来。
  逡巡过了一年,当年是正月初一日,皇甫殿直自从休了浑家,在家中无好况,正是:
  时间风火性,烧了岁寒心。
  自思量道:“每年正月初一日,夫妻两人,双双地上本州大相国寺里烧香。我今年却独自一个,不知我浑家那里去?”簌地两行泪下,闷闷不已,只得勉强着一领紫罗衫,手里把着银香盒,来大相国寺里烧香。到寺中烧香了恰待出寺门,只见一个官人领着一个妇女。看那官人时,粗眉毛、大眼睛、蹶鼻子、略绰口,领着的妇女,却便是他浑家。当时丈夫看着浑家,浑家又觑着丈夫,两个四目相视,只是不敢言语。
  那官人同妇女两个入大相国寺里去。皇甫松在这山门头正恁沉吟,见一个打香油钱的行者,正在那里打香油钱,看见这两个人去,口里道:“你害得我苦!你这汉如今却在这里!”大踏步赶入寺来。皇甫殿直见行者赶这两人,当时叫住行者道:“五戒,你莫待要赶这两个人上去?”那行者道:“便是。说不得,我受这汉苦,到今日抬头不起,只是为他。”皇甫殿直道:“你认得这个妇女?”行者道:“不识。”殿直道:“便是我的浑家。”行者问:“如何却随着他?”皇甫殿直把送简帖儿和休离的上件事,对行者说了一遍。行者道:“却是怎地?”
  行者却问皇甫殿直:“官人认得这个人?”殿直道:“不认得。”行者道:“这汉原是州东墦台寺里一个和尚。苦行便是墦台寺里行者。我这本师却是墦台寺监院,手头有百十钱,剃度这厮做小师。一年以前时,这厮偷了本师二百两银器,不见了,吃了些个情拷。如今赶出寺来,讨饭吃处,罪过!这大相国寺里知寺厮认,留苦行在此间打化香油钱。今日撞见这厮,却怎地休得?”方才说罢,只见这和尚将着他浑家从寺廊下出来。行者牵衣带步,却待去捽这厮,皇甫殿直扯住行者,闪那身已在山门一壁,道: “且不得捽他。我和你尾这厮去,看那里着落却与他官司。”两个后地尾将来。
  话分两头。且说那妇人见了丈夫,眼泪汪汪,入去大相同寺里烧香了出来。这汉一路上却同这妇女道:“小娘子,你如何见了你丈夫便眼泪出?我不容易得你来!我当初从你门前过,见你在帘子下立地,见你生得好,有心在你处。今日得你做夫妻,也不通容易。”两个说来说去,恰到家中门前,入门去。那妇人问道:“当初这个简帖儿,却是兀谁把来?”这汉道:“好交你得知,便是我交卖馉饳儿的僧儿把来。你的丈夫中我计,真个便把你休了。”妇人听得说,捽住那汉,叫声“屈!”不知高低。那汉见那妇人叫将起来,却慌就把只手去克着他脖项,指望坏他性命。
  外面皇甫殿直和行者尾着他两人,来到门首,见他懑入去,听得里面大惊小怪,跄将入去看时,见克着他浑家,挣挫性命。皇甫殿直和这行者两个即时把这汉来捉了,解到开封府钱大尹厅下:
  出则壮士携鞭,入则佳人捧臂。世世靴踪不断,子孙出入金门。
  他是:
  两浙钱王子,吴越国王孙。
  大尹升厅,把这件事解到厅下。皇甫殿直和这浑家把前面说过的话对钱大尹历历从头说了一遍。钱大尹大怒,交左右索长枷把和尚枷了,当厅讯一百腿花,押下左司理院,交尽情根勘这件公事。勘正了,皇甫松责领浑家归去,再成夫妻;行者当厅给赏。和尚大情小节一一都认了,不合设谋好骗,后来又不合谋害这妇人性命,准杂犯断,合重杖处死。这婆子不合假装姑姑,同谋不首,亦合编管邻州。当日推出这和尚来,一个书会先生看见,就法场上做了一只曲儿,唤做《南乡子》:
  怎见一僧人,犯滥铺楼受典刑。案款已成招状了,遭刑,棒杀髡四示万民。沿路众人听,犹念高王现世音。护法喜种齐合掌,低声,果谓金刚不坏身。
  话本说彻,且作散场。
西湖三塔记
入话:
  湖光潋滟晴偏好,山色溟蒙雨亦奇。
  若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也相宜。
  此诗乃苏子瞻所作,单题两湖好处。言不尽意,又作一词,词名《眼儿媚》:
  登楼凝望酒阑囗,与客论征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