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何等转圜。如今有几个听许历,拜神师的?闻退则喜,劝进则怒,守着坚壁清野,饱则飏去做奇谋,不知箱藏笼闭,可御穿窬,强盗来则都去了。客人好大嚼,主人不留,也只得少吃些。今圣上不吝帑藏,献一级便骗元宝一个,那一级是临阵得来?敲不尽额上网中痕,梳不尽鬓边短发,赏信却赏那所当赏。今人拿个人,明日决个人,真正纵贼殃民的,兀自高牙犬纛,凭着他的,都成漏网之鱼。畿省村落,唯是颓垣败壁,薙发横尸,谁是民社之官?援剿官兵,唯是掳掠、奸淫,索粮假功,那个是士卒之主?文官怯懦,用武将,临事也只一般;武将权轻,用内臣,刚头不差一线。正是:
    谋国心皆一,图功力亦同。
    郭郎和鲍老,若个得称雄。
我道只存乎其人,何尝文官不立功勋?就是人品不尽纯,但有得这“信赏必罚、用人听言”八个字,也能为国家建些功业。试举一个王威宁。
  这威宁伯王越,是大名人,生得身材魁伟,气宇轩昂,生平不拘小节,做秀才时也就做个钻头,也就肯涎着脸打躬作揖,附势趋炎,曾中正统中进士,廷试这日,正在丹墀对策,忽然一阵大风卷将来,单单把他这个卷子掣去。只见飘飘摇摇,似一条缟带从风;依依稀稀,似一线白云界汉。扯又扯不着,招又招不来,渐渐的没了。可是:
    只在晴空里,翩翩何处寻?
一时人见的道:“妙!此人毕竟后来有格天事业。”又有的道:“不是,这人还毕有钻天手段,是个飞扬跋扈之人。”不料这卷子,一飞直飞到朝鲜国,落下来。次年,朝鲜王差人进来,这也应他立功边陲之兆。因风失试卷,内使即时奏闻,另给试卷进呈,殿了个三甲进士,历官御史。他虽是个文官,凭着有膂力,身子矫捷,暇日在城外天坛等处,跑马射箭,遇着些勋戚、武官、内使,他也就与他赌赛吃酒,笑谈不忌。一日,正在家中,忽然跑到两个内使,道:“皇爷御门召你面驾哩!”
    未户开闾阖,勾陈肃紫薇。
    炉烟开雉尾,圣主正垂衣。
  这是北边有警,急缺大同巡抚。部院会推几次,俱不当圣意。圣旨着不拘赏格推来,也不知是部院实实晓得他才略,也不知是听虚声,还不知是个钻刺。圣上留意边方,特行召对,看他才品。王威宁急忙上了马,跑到西长安门下了,走进午门,等齐了内阁,吏兵二部,都察院堂上官,吏兵二科都掌科,河南道掌道御史,一齐进谒。内阁门内行礼,各官门外行礼,俱一拜三叩头。王威宁身躯长大,举止爽捷,在众人中已是出群。到奏对时,又声如洪钟,圣上已是喜了,问:“是那科进士?”对道:“臣中正统二年进士。”圣上又喜,道:“是我的进士,好一个快御史,必定为国家做得事来。”就传旨王越,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,巡抚大同等处地方赞理军务,写敕与他。正是:
    拊髀劳圣主,破格擢才臣。
    想到边陲上,应清瀚海尘。
  王威宁领了敕,少不得相知内监勋臣,同年同乡,送些材官效用,都随了到镇。一到镇,便行牌阅视本镇边备。只见烽台也有剩土堆的,边墙孩子跨得过的,军士老老小小,衣破衫穿,问他几月没有支粮的。器械刀卷口,抢折尖,弓折弰,弦将断,盔锈得不堪,甲凋零几片,火药桶面上少少盖些,下面尽是沙土,火器灰尘盖满,也从不曾试,也没个人会放。正是:
    世是平成日,人无桑土心。
    长城徒自坏,何术拒胡侵?
  王威宁看了,道:“墩台高整,敌不得上,军士敢于传烽。边墙坚固,军士躲得身,还可阻拦战马。贫军没粮,便壮士也枵腹难战,况是老弱?器械不精锐,怎拿得这几条柳木杠子杀贼?破边兵全靠着火器,无论制度都要合法,如今火药全无,又没人试演。这火器手略高,便打过了人头,手略低,打在地上;不试演,放时胆怯手颤,高低都主张不得。一次打不着,两次打不着,敌兵已到面前,只办得走了,如何守得住?”将道将着实诘责一番,守堡守备,也捆打了几个。自己从新料理,修堡筑墙,练兵铸器,堆积粮草,这遭边上方成规矩。真个是:
    临淮方出将,壁垒气森严。
    烽火明秋月,天骄取次歼。
他又道:“军士不训练,多老弱贫寒,都是将官懈怠,剋剥所致。”所以他考选将士,极其古怪,凡考语开年老剥军,是不用的,怠惰是戒饬的,若是纵酒嫖赌的,都不甚难为,看他人才洒落的,也还委用。
  其时有个张千户,少年不简,好出入花街,与一个妓者陈巧往来,见他有个妹子赛儿,年方十四,却也生得:
    云鬓绿堆鸦,妖妍露里花。
    芙蕖初出来,想也似些些。
  不惟姿色出人,又弹得一手好琵琶。张千户意思要梳拢他,口里说,却身边没钱。陈巧取笑他道:“你只好狗咬骨头,干咽唾罢!”眉来眼去,丢了许多眼睛光:酒后敲台击桌道:“我定要娶他!”鸨儿道:“癞虾蟆吃天鹅?”笑是:
    浪有偎红意,囊无挂杖钱。
    今生已过了,重结再生缘。
浸寻半年,恰值代府乐部中缺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