哩。若一沾上我们的手,眠里、梦里想这勾当,只怕替你争风相夺,又是口面,但你不要怪我跳槽。”陈氏道:“不怪,不怪,只要杀他的强,塞他的嘴。”李承山道:“不难,在我与钱奉川身上!”恰似:
    放虎逐羊,教猿升木。
  这两个得了口风,每日走来,竟与这两个妇人捱肩撩背,甚至搂抱。这两个女人声张起来.陈氏先赶来混嚷叫唤,混得人不听得。有时两个扯住了,要打要抓,陈氏又横身在内,打夺拆散。两个商量,要与丈夫说,怕丈夫愚蠢,与母亲、光棍斗出事来。陈氏又先扬声道:“你与丈夫说谎,赖我,我只做一条绳,不着叫你们都走不开。”两个如何敢说。没奈何,两个在家,走则同走,坐则同坐。丈夫出外,两个同卧,顶紧了门,还禁不得撬窗,挖壁。陈氏尝对着两个冷笑道:“好痴货,放着快活事不做,讨烦苦。”不知:
    衽席瞬息事,纲常千古闲。
    寸心有真见,肯复负红颜。
  陈氏把那媳妇视如仇敌没些要紧,说话应得迟,做用做得慢,不拘木柴、棍棒乱打。道:“铁也怕落垆,难道你硬得我过?我叫你不依我不歇。”终日闹吵不住。有嘴快的邻舍,早传到他父兄跟前,父兄来问因甚争闹,陈氏先嚷道:“你养得好女儿、好妹子,替你养大了,会得忤逆阿婆、打阿婆。”他父兄问甚缘故,要他出口好说话,他两个只不言语。父兄接他回去,道:“这事我都知道,你是为你公公、丈夫与我争气,但这禽兽人家,如何安得身,不若叫你丈夫来说明,要他离书改嫁。”两个道:“这隐微事,那个与你做证见?且说起,要出我公公、丈夫丑。离异?我无再嫁之理;争兢?他有这些光棍相帮,你们也不能敌他。如今我真金不怕火,只恁捱去,他年老了,这干人自不来了。”
    秋老山无色,花残蝶自稀。
    光阴过飞电,难驻是斜晖。
  两家原是本分人家,见两人说也有理,只得听他。住了几日,都要回去,道:“婆婆丈夫无人照管。”他父兄见几番说不听,留在家中亦无结局,也就听他道:“任你,任你,只怕真金久炼,也要消折了些。”一到,这些闲管邻舍,一个道:“阿娘,便再住几日,回来作甚?”一个道:“老人家也混了半世,你花枝样后生,假吃跌也混混罢,还有好处。如今穷人家守到白头,不曾有贞节牌匾。”他两个都不答应。
    浅草知随风,狂花易委地。
    那知松柏心,霜雪不为异。
  两个仍旧彼此护持照管,决不落光棍局。但陈氏初时见两个回,也有些脚麻,怕成口面,及至回来,料道他父兄家事艰难守分,养他不起,也没甚伎俩,不知改悔,越发纵肆。看他两个彼此相为,大的常蔽护小的。陈氏道:“他出尖,小媳妇不从,都是他主意,如今一边下老实去凌拆他,一边好好待他。打服了大的,小的自唾手而得。”算讨定,把个钮氏不打就骂,也没个早晚,也不论个顿数。小的来认,推在一边道:“不关你事,我只要打这泼妇。”真个弄得钮氏,踢、打、抓、挦,身无完肤。
    风花无定骨,霜草多惨颜。
  钮氏想一想道:“罢,罢!我熬不出了,不如死休!”对小媳妇道:“我指望与你同心,挣一个出头口子,况身面上已有六、七个月,也望生一个,留他一脉。不期近日,你倒还得宽容,我却身子寸寸皆伤,料道不能存活,与其凌辱死了,不如早些!倘或我死了,他心里愧悔,不难为你,也是有的,做我一个着。”言罢,泪如雨下。只见顾氏也含着泪道:“姆姆,麻骨成把硬,我亏得有你,彼此解叹。这些恶少,几番逞强,得你解救,你若一死,我孤掌难鸣,或是为他暗中算了,到那时失身觅死,不如与姆姆同死!况你还有身面上,该顾惜。我死更没挂碍。”钮氏道:“婶婶,生死大事,怎好强你?我只做我的事罢!”顾氏道:“姆姆,我心里已定了。但在家吊死,小房窄屋,这些光棍不时往来,倘或知觉,不能得死,又添一番气恼,不若与你投河,同做一个清白人。”说罢,两个哭了一会。
    杜宇啼花底,寒蝉咽柳稍。
    凄凄不成韵,孤馆益萧条。
  其时邻舍有个王老亲娘,与他屋只隔一壁,听他两个哭,比常更是哀苦,也只说他平日诉苦常事,不料他两人已计议定了。钮氏对丈夫道:“我本意要留这点骨血与你,怕不能了!”顾氏也对有义道:“母亲以后你须用心顾爱他,怕我管不到。”却是对牛弹琴,两个全然不省。次早,两边都早早起来,打发丈夫出门做工,仍旧做早饭与中饭,与婆婆吃。饭后,钱奉川来到陈氏房中。钮氏悄悄把自己一只银丁香,去当了一壶酒,到房中与顾氏各吃了几锺。将房中箱笼都锁了,零星器皿,衣服都收过。把身上小衣缝连了膝裤,衫儿连了小衣。方完,李承山又来到房中。顾氏对钮氏道:“去罢!”两个悄悄掩了房门,出了后门。走了半里,四顾无人,一派清水,两个道:“就在这里罢!”两个勾了肩,又各彼此搂住了腰,踊身一跳,跳入河心,恰在乌镇南栅外。在河中漾了几漾,渐而气绝
    玉骨亭亭似楚筠,冰心一点净无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