鼎烹。
  伯缙、仲帷,该引兄谋杀弟律;来寿、文童,该引义男欧死家主律,都该拟大辟。但他钱神有灵,伯缙把主谋、下手独认了。仲帷便得从宽。来寿、文童,止作加工末减。法祖再告,两人再辩,尚在翻驳,却也是个天网恢恢,历久必报了。
    恩义重天伦,相残笑不仁。
    翩翩入牢狱,足以惩无亲。
  伯缙财奴,仲帷钻头,到底还弄手脚,若使当日一个孤寡妇人,如何弄得他过?他把一个父亲,装在前头,不过去他几撇银子,弄他不过。钱氏出头露面,不为气死,也为累死,这三个孤儿,看管何人?是钱氏若不沉心宁耐,夫冤不雪,还至一身枉死,三子不保。不期他有这样沉谋定力,坚守得住,见势不好,便能顺着公公,何等圆变!十八年不露一毫怨尤,连儿子前不说,使他不测,何等智谋!何等力量!较烈烈一死的,似进一筹。至于伯缙、仲帷,不能友爱,残忍无亲,虽用尽心机,希图幸免,究竟无益。如何不把豺狼生性,略耐一耐?若叔冕好酒狂言,以至有杀身之祸,几至甘丢一死,妻子伶仃,也可为狂诞之戒。这便是一妇人能忍,终能雪恨、报仇;三男子不能忍,遂至丧身殒命。书曰:小不忍则乱大谋,张公艺坚持百忍,不特伦理所赖,实亦性命攸关。
第十三回 阴德获占巍科 险肠顿失高第
    好还固有理,报复亦有心。
    达人希冀绝,德施每在阴。
    良以惬寸衷,岂惜床头金。
    隋珠忽入掌,戬榖忽相寻。
    初匪意所存,可作鄙吝箴。
  今人说人肯作善的,道行阴骘,日有阴德,日有阴功。阴之为言,黯黯(黑甚)(黑甚)、不见不闻,施仁仗义,不必人感,不必人知,只是了我这点心,并无希冀,这便是真心作善。若偶然有触发,也周旋施与,但不免着一念道:“我如此,他必感我,他虽未必报,人必知我、感我。”是有所冀而为;或怕这人怪我,或怕傍人议我,是有所畏而为,皆非自然,当日文王掩骸,四国归心。文王自尽己心,原不思以此邀结四国,四国虽动于文王之德,文王实无钩致之情。故汉王忳之痊书生,何尝想到报酬?卒因被与马识书生之家,是出天心之巧,在我断不容妄为想也。但为施德的人,不可说报,以伤雅道,在受德的人,不可不说个报,以昧本心。在君子不可说个报,以开冀望之端。在小人不可不说报,以动他为善之念。
    德有不可忘,我衔人德是。
    报有必当忘,我施人恩是。
  历数阴功所云不求报者,无如恤人于死后。人死,他冥然有何所感?这真是无欣艳的。在元初,奸僧杨琏真伽,发宋陵寝,当时官府不禁,便宋家子姓也没个来争,独有唐义士名旺,他破家结侠少,为他窃取瘗藏,兢兢只求免祸,那思知感?家贫至干训蒙为生。一日,梦入冥府,有几个王者出来谢他,及见冥府主者,简他禄命,数该孤贫。数王者为他陈谢,注与田二十亩,一妻三子,以报其功。后来果有一显宦,娃袁,要寻一馆宾,有人荐他。相见道:“闻有江南唐义士,先生是他族中么?”荐的道:“正是此君!”袁宦惕然起敬,问他尚无妻无家产,袁宦就为他娶妻,为他置产,后生三子,竟与梦中相合。何尝是义士有心求报?
    阴功刻寸心,感通彻神鬼。
  到我朝,也有个无心获报的,是一个孝廉,姓周,东粤人,做人极其慈祥,有侠气。只是蹉跎名场,早年发科,到四十余岁,尚难一第。这次,秋间就进京,要在京静养半年,以图决中,沿路在苏杭寻了些新时文,沿路批读。到京,要在西山中,薪水不便;在城市喧杂,恐有交游;就在城外僧寺觅寓所,在里边看书,朝夕在那厢拟书题、经题,有的改,没的做,寻邸报,看时事,拟表策。天下原没个不通举人,加了工夫,真是必中之具了。
    前途试已经,后锐岂难鼓?
    一战拔军麾,何须歌破釜!
  一日,读倦了,叫了一个本寺僧人,就近报国寺去看松,果然好松:
    秀色连天,清阴覆地,团团下荫□鹤梳翎;矫矫上凌苍龙奋臂。风度处笙竽嫋嫋,日来时金翠重重。螭缠虬搅,看不尽他古干巍枝;凤翥鸾翔,说不尽他妍姿逸韵。
正是:
    可餐多古色,宜耳是清声。
在松下盘桓了一回,可也绿映衣襟,翠生衫袖,一会箫管,一会雷霆,尽堪消遣。又到后边阁上,看那窑变观音,却也来得形相端好,一片光色四射。随喜了。即回到本寺,却见侧首一间小屋,内停着一口棺木:
    盖上尘生尺许,面前香没一炉。
    洒酒想无子姓,相吊唯有啼乌。
周孝廉道:“甚人棺木?在此想已年久,恰是没人来照管的。你看棺上鼠迹鸦踪,桌上烟消火灭。是这样委置,日晒风吹,不如埋之土中,也是个了结!”僧人道:“闻得是个选官,姓李,得了个官:汉阳通判,不曾到任,死了。家人殡殓,寄在此间,原说就来搬运。不料一去三十余年,杳无信息,丢在此间。”孝廉道:“这应是无人来了,待我与他葬了,使他个归土为安。不然日复一日,棺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