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但不知关伦氏属在哪一县的百姓,料亦在济南府属,这是还可以查访得的,亦将这书取了。不觉已是四更将尽,其时实觉困乏,乃就几上睡了。
  天明,庄丁持水进来,只见门尚未开,又见纱窗未闭,便从窗口而入。见海瑞隐几而卧,鼻息吁吁。近视案上书札,翻得乱了,庄丁便想道:“书札怎么这般乱了?莫非这先生翻阅了么?”遂走近案前,将书叠齐,只不见两封信书。庄丁自思道:“这两封书札,未知是闲书札或事关紧要?却不见了。必是他偷藏过了。”遂急急摇醒海瑞问道:“先生,你可曾翻阅这书札否?”海瑞道:“我在案上推算八字,直至五更方才睡了,却有甚空时去翻阅你的书札?”庄丁道:“你休要瞒隐,那些书札都乱了!”便一把抓住往外就跑。正是:一札私书能致祸,总因失检遭奸殃。
  毕竟那庄丁抓住了海瑞往外就走,欲到何处,海瑞的性命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 




海公案
第三十七回 机露陷牢冤尸求雪



  却说那庄丁搜书不见,心疑海瑞偷盗,上前把海瑞叫醒,便问书信。海瑞道:“我在此推算八字,哪里见你家什么书信?”
  庄丁怎肯依他?一手抓着海瑞,一手开门,竟扯到刘东雄面前来。
  那刘东雄正在书院打坐,忽见庄丁扯着算命的过来,便问:“你们为什么?怎的把先生抓着,成何规矩?”庄丁说道:“他是个歹人!”东雄道:“怎么知他是个歹人?”庄丁道:“昨夜大爷好意,叫他在阁中安歇。谁知他竟把大爷的书札偷了。想来是个歹人,不知是哪里来的,大爷审他便知来历。”海瑞叫道:“勿要屈我。我从二更推算八字,直至五更方才睡去的,不信且看桌上批评了几纸八字,就可以知道了。”东雄道:“不用多辩。但在你身上搜得书札出来,便是真的。”遂叱命庄丁把他身上搜遍,果然搜出两封书信。
  东雄看了,不觉大怒道:“可巧天地哀怜窥破,不然我的性命送在你手。”乃唤:“庄丁,抓到后花园去,待我来审问来历!”众庄丁答应一声,早把海瑞簇下,拥到后花园,来到亭子上,只见俨然摆着公案刑具。海瑞自悔失于检点,今一旦却遭在这厮手上。
  东雄坐在正面,吩咐将这歹人带上来。众庄丁把海瑞拥到面前,叱令海瑞跪下,海瑞勃然大怒道:“你是什么人,本县却来跪你?”东雄听得“本县”二字,心中猛笑道:“你莫非历城知县海瑞么?”瑞笑道:“本县便是,你敢无礼么!”东雄大怒,叱道:“畜生,你自视得一个知县恁大,却想来胡弄我么?今日被我拿住,又有何说?”海瑞道:“我乃堂堂县令,是你父母,你敢把本县做甚么?”东雄道:“慢说你是这一个畜生,不知多少巡按、府县,葬于水牢者,不知凡几。”吩咐庄丁:“把他推到水牢去,叫他知道厉害。”庄丁应诺,将刚峰蜂拥而去。
  过了一带高墙,又是一重小门,开了小门,推在里面。只见黑暗暗的不辨东西,听到水声潺潺。却原来这所在乃是跨濠搭篷的,上是大板,下是濠堑。将人推到里面,断了水米,七日间必然饿死。随将尸首推在水里,下面团团竖了木桩,那尸首在内却流不出去的,所以无人知觉。
  此时刚峰被推到里面,听得庄丁将门锁了,自思:“这个所在,必死无生的。我刚峰亦是为民起见,今日却要遭于此地。
  海安哪里知道?就是夫人亦难明白我之去向。过了几日,衙内没了官,他们必然去报上司知道,另换新官来署。我那家眷却不知作何光景?况且宦囊如洗,安、雄二人哪里弄得盘费送夫人回家?上司还说我不肖,逃官而去。这刘东雄还怕不肯干休,又要斩草除根,连家属都要陷害,这是可知的。”想到此处,不觉掉下泪来,长叹道:“我刚峰一生未尝有欺暗之事,怎的如此折磨?”然亦无可如何,只得坐在板上,不禁长叹。不知红日西沉,又不知晓暮,远远听得更鼓之声,方知入夜。
  刚峰此际又饿又倦,把身子躺在板上。朦胧之间,似有一人衣冠楚楚,立在面前,说道:“刚峰,你不用忧愁,自然有个出头的日子。但我等含冤于此十有余载,尸骸水浸,还望刚峰超雪。”刚峰道:“你是甚人?在此为甚的被害?可说来我听。若有出头日子,自然与你伸冤雪恨。”其人道:“我乃江南华亭县人,姓简,名纟襄,字佩兰。于正德庚辰科乡荐,旋叨鼎甲第二名,即蒙亲点巡按此省。一出京城,沿途密访,已知刘东雄稔恶。到了本省,未及上任,先改扮混入此地,以冀密访东雄实迹。谁知被他窥破,饱打一顿,备极非刑,推在这里,饥寒而死,将我尸体推在水内,屈指十有一年,现有巡按印信为证,尚在怀中。明日刚峰上去,可即禀知提督,乞其领兵前来,将此庄围住。先拿了东雄,随来此地搜检。下面有五个尸体,一是太守李珠斗,一是本县尹刘东升,其余三个乃是本县百姓:一因妻子被抢,寻妻受害;一因欠了东雄米谷,被陷于此;一因妹子被抢,寻妹遭祸,竟无发觉者。刚峰前途远大,正未有艾,不日自当出去。”言罢,一阵阴风,倏忽不见,却把刚峰惊醒,原来是南柯一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