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遂拜谢道:“小婿屡承岳母提挈,今幸侥幸,怎奈又以妻子带累府上,小婿于心何安?”
  夫人道:“自家儿女,说什么带累二字?”海瑞再三称谢,住了两天,便拜辞而去。
  不一日,已到家门。张氏听得丈夫回来,喜不可言,即时相迎。入到中堂,先与丈夫相贺,然后对拜了四拜。海瑞又对着张氏拜了两拜,道:“仆若不得夫人内助,何能用心读书,致有今日?”张氏道:“操持井臼,乃是妾身本分,老爷何必如此说话,折煞妾身也。”海雄也上来参见了,海瑞便将他二人之事,对张氏说知。张氏道:“改邪归正,便是好人,可嘉可尚。”安、雄二人谢了。随有各戚友牵羊担酒,临门称贺。
  海瑞足足忙了三四日,方才清净了些。随将岳母之意,对妻子说知。张氏自无不允的。夫妻二人,把家中各项托与亲邻看守,一同来到张家。母女相逢,喜不必说。更可喜者,张氏昔日之同伴姊妹,相别数载,今一旦归来,人人都称她做奶奶,其乐可知。

  过了两日,夫人便将银子一百两相助海瑞上京使用,即便催促起程。海瑞收拾了行李,带领海安、海雄,一路望着省城而来,一路念着夫人恩惠不置。
  到了省城,已是十一月时候。海瑞急便即时具呈到藩司处,领那进京水脚。谁知藩司衙门自有陋规,凡是新旧科举子领取进京会试路费,必要在库科内用些银子,方才得快。若是没有陋规,他们便故意延搁。海瑞那得有银子与他们使用?所以一直候了十余日,还不见有牌悬出,不禁焦躁。若是银子,倒也罢了。惟是咨文十分紧要,若是没有了,便不能前去会试的。
  时已十二月初旬,海瑞心中好生着急,又不肯使陋规,无奈候着那藩司出府,拦舆喊禀。那藩司得知书吏舞弊,方将银子发给出来,咨文申送到巡抚处,即将舞弊书吏责革不提。海瑞急急到巡抚处,领了咨文路票,立即雇船。此时所有会试的都已去了,欲要自雇一只,又因盘费有限,无奈只得搭了江西的茶叶船前去。暂且不表。
  再说那严嵩,自从得了这五十两银子,即时改业,昼夜苦攻诗书,以图进取。未几,闻得朱某某果然登了大宝,改元嘉靖,不觉惊喜欲狂,自负道:“嵩自此只忧富贵不忧贫矣!”是年,学院按临,即便进了学。他本来有点小聪明,这一回连捷就中了举。此时一举成名,就有许多朋友资助,竟公然请咨上京。他原籍江西,进京又是捷径,不一月,已到皇都。到了三月初九日头场,严嵩在场内分外精神,三艺俱完。二三场经策,越发得意。
  谁知嘉靖自登极以来,心念严嵩不置,但是无由可召至。
  忽阅各省乡榜,看见严嵩名字在上,乃喜曰:“此人今已入彀。
  我在豫章时,稔悉此人才学,今已得荐,倘此人若进士点状元,朕有赖矣!”时张斌在侧,亲自听闻记之。次日钦点大总裁,帝以目视张斌,即放张斌为大总裁。斌乃吏部侍郎,亦是江西人,以会帝意,故自一到点名之时,默嘱点名官,暗记字号,并知会房师帘官,要首荐严嵩的卷子。及揭晓时,嵩高高中在第九名进士。殿试传胪,亦列高等。到临轩对策,帝大喜悦,钦赐状元及第,即用为翰林修撰,兼掌国子监,一时宠幸无比,暂且按下不表。
  又说海瑞一则误了日期,二则搭的却是货船,从长江而走,比及到得京城,已是四月。眼看不得进场,住在那张老儿的豆腐店中,即欲回家。海安、海雄齐道:“老爷千里万里,经了多少跋涉,方才来到京都。虽则未得入场,今日空回,岂不费了一腔心血么?不如且在这里老儿店中住下,再宿一科,亦不致抱恨呢!”海瑞道:“虽然住在这里宿科是极好的事,但家中盼望,却怎好?”海安道:“不妨。奶奶如今在老夫人府中,如今有老夫人料理,即使十载不回,亦不用挂心的。况且同年李纯阳老爷新点了翰林,也要在京候了散馆,方才回去。在省时,与老爷最称相知的,即有什么薪水不敷,亦可望他资助,决然不吝的。”海瑞听了,自思二人之言也自有理,便道:“如此且宿一科,修书回家报知,使他们免得挂念才好。”遂立时修了书信,就挽了传驿递回粤东,转寄琼南。从此海瑞便在京宿科,就在张老儿豆腐店中住下。
  再说那张老儿本是南京人,只因少年时到了京都来,娶了一房妻子仇氏。这仇氏自嫁到张老儿手上,并未生男,数载之间,产下一女。却也古怪,不知怎的,当那仇氏生产女儿之夕,只闻天上音乐嘹亮。比及分娩之时,只见异香满室。生下地来,却是带着一个紫色包。加以剖开时,却是一女。因见此异,张老儿知此女日后必贵,即也欢喜,全不以生女为恨。及至七八岁,便生得如花似玉。仇氏略知诗书,恰好这女儿又喜的是文字,不去游嬉,却要母亲教她识字。自己取了个名儿,唤做元春。正是:只因生相多奇异,致有椒房宠信恩。
  毕竟那元春后来如何大贵之处,且看下回分解。
 




海公案
第八回 正士遭逢坎坷



  却说元春自幼好随着母亲学习认字。却也古怪,她的母亲不过略识数行而已,惟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