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踱去。
  陆茂跟在后面,来到户部朝房。陆茂把眼望去,不见海爷,心中想道:“自古道:‘江山容易改,秉性最难移。’他当初诨名叫作‘海鬼头’,如今年老还是这样的。方才在这里,如今不知走在哪里去了。”便往各处朝房去寻找。
  忽见海爷在工部朝房外蹲伏阶前抓痒,连忙禀复太师爷道:“海老爷在这里了!”那太师爷只得微微含笑,上前先作—揖,口中尊道:“刚峰老先生,久违了!”海爷也不立起,身手也不动。太师笑道:“刚老先生,老夫因你久不相会,所以与你打躬行礼,你怎么”刚老动也不动,海爷道:“老太师近来新朝例,凡受人打躬者,不许动手。”太师笑道:“那有此理”
  海爷道:“既无此理,怎么我海瑞方才躲在屏风后,见那六部九卿四相行礼见太师,太师两手也不动了?”太师道:“呀!
  刚老先生,你在家多年,不知缘故。”海爷道:“怎么的?”太师道:“我老夫当年左手抱了当今天子登基,御赐我左手上绣 一个五爪金龙;右手亲把御笔代天子判断批文,朝廷赐右手一个五爪金龙。若老夫的手动一动,各官立身不起了。”
  海爷听了,哈哈大笑道:“老太师的手不动,海瑞知道了。
  我海瑞的手不动,老太师可知道么?”太师道:“怎么的?”
  海爷道:“老太师,我海瑞当初,先帝拜我做同年,把我两手扯到金阶同步,论起来我的两只手也绣得两个金龙。我这两脚比你太师更是繁华。”太师道:“什么的?”海爷道:“我当初与严嵩作对,绑在法场。先帝闻知,奔到法场,亲身脱了龙袍,披我身上,抱着我头哭我,两个龙眼泪滴在我两脚之上。若依你这样说来,我这两个脚上也绣得两个五爪金龙。故此老太师叫我去见,我不敢去,反劳太师前来看我。老太师,我海瑞正是爱惜你。”太师道:“刚老先生,老夫为何要你爱惜起来?”
  海爷道:“若我不爱你,动了一动手,你这奸贼就当不起了!”
  太师道:“呀呵!刚老,老夫不得罪你,你为何出此言?太重了。”海爷道:“你还不得罪我么?我海瑞好好在家,你为何在圣上跟前说我死去?还不是得罪我么?”太师道:“刚老息怒!
  这是老夫不是了,但有个缘故。”海爷道:“是什么缘故?”太师道:“只因与刚老别后,时时想念,逢人便问,但恐你有什么病疾。一日问了一个夏布客人,他说刚老已死三年,老夫常常啼哭。这日圣上问我,我故实情奏上。皇爷特差御祭祭你。”
  海爷道:“放你娘的狗臭屁!圣上好一个朝纲,被你弄得七颠八倒。你这奸贼,我海瑞眼中实在容你不得!”
  海爷说罢,撩拳按掌,便要擒拿。居正见不是头路,思量移步要走,被海爷大踏步向前,持右手拖着袍袖,左手提起牙笏乱打,一时间朝房大乱。两边的文武官员商议:“我们看他二人提着牙笏乱打,一时间大乱。若扯海爷,他必说我们是一伙奸党;若扯着太师,太师又说我们帮了海爷。只好远远立开, 拱手相劝罢。”众人道:“说得是!”众官只得远远作揖,口内只叫道:“老太师、海老先生息怒。”不表众官之事。
  状元张茂修入朝,闻说父亲与海瑞相争,说道:“呀呵,不好了!这个冤鬼来了,这便怎么处?啊,有了!此事看来难以分手,必须托孙公公阻住皇爷,今日不坐朝方好。”想定了主意,忙忙来见孙太监,便双膝跪下,口叫:“千岁公公救命!”
  那孙太监名叫孙凤,乃是当今最得意得宠的内监。见茂修跪在地上,口口声声叫“救命”,吃了一惊。忙问道:“有什么事?快起讲来!”茂修立起身道:“千岁公公,今有旧臣海瑞,无故闯入朝房,与家父相争,执笏乱打。今日他若上朝见驾,必有本章参劾。若皇爷升殿,我父亲这性命难保了。”孙凤道:“原来为此。这是你父亲不是了。”茂修道:“怎见得是父亲不是?”孙凤道:“那海瑞老头儿,已告老在家,朝政不理,与他半点无相干。他一年半载死了,万事俱休。偏偏要奏他身死,惹他生气,故此来京作吵。”茂修道:“呵,千岁,事已至此,悔也不及。只求千岁开恩,阻住圣驾,再作商议。”孙凤道:“既然如此,你去对你父亲说,现叫他差人打听海瑞的下处在那里,备酒与他赔话,送他盘费,劝他回去。复圣上不坐朝罢。”
  茂修再三称谢,不表。
  再说海瑞自己扯住太师,至天明还不见圣驾上朝。海爷哈哈大笑道:“好手段!你敢阻挡朝廷不坐朝。你若能阻得一月不坐朝,我便饶了你。”把手一放,大踏步走出朝房,来到东华门。
  海洪二人看见,大喜不胜,叫道:“老爷回来了!”海爷道:“正是,取包袱过来。”海爷脱了冠带,换了毡帽,穿了布衫,说道:“你二人自回去,不必随我。”二人自回下处。海爷看见无人,一溜去了。

  那张居正父子回家,茂修说道:“爹爹,孩儿今日见海瑞老头儿,在朝房与父争闹,孩儿久闻他在先帝时扳倒严嵩,力救东宫国母,真真是个不避死的人。今日入朝,必然上本。倘或如先帝时这般执法,我父子前程就不保了。所以相求孙公公,阻住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