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割开,自己吃了一半,只觉凉沁心骨,顿觉凉生腋下。余者与海安解渴。二人食讫,海瑞便问道:“此瓜可值几何?”海安道:“只值二十文。”海瑞道:“可取四十文,穿在瓜蒂之上,以作相酬之意。”海安道:“只值二十文。
  何故加倍偿之,岂非太过?”海瑞道:“不然,物各有主。今因一时之渴,不问自取,已属不应,故倍其价而偿之,以赎不问自取之咎,庶不有愧于心。”此刻王灵官方才解了怒气。而海瑞又何曾知道?后来,王灵官直跟了三年,见海瑞毫无一些破绽,才去回复帝旨,此是后话。
  海瑞巡按各郡已毕,仍回长沙府驻扎,更加勤慎,爱民如子,仁声大著。海安道:“老爷自从到任已经年余,可怜夫人此时在历城,不知怎生的苦了!”海瑞道:“不是你言,我几忘之矣。你可即日前往迎接夫人来任。”遂将一百两银子,交与海安前去迎接张夫人前来,共享荣华,自不必说,暂且按下不表。
  又说那严嵩把海瑞截往他省,不使回京,此时无所忌惮,越发肆其凶残。此刻,严世蕃已经夤缘内监王惇,现为吏部侍郎。王惇以司礼内监转管东厂。看官须知,明朝自宣宗朝,即以内监干预政事。或有谏者,帝曰:“彼宫中之人,只图衣食足矣,此外更无他求。况这等人乃朕家使用之人,何碍之有?”
  自此以后,竟无敢谏者。历代相沿,皆以内监兼管宰相各部事。
  正德年间,分设东西两厂,东厂监吏、刑、兵三部,西厂监户、礼、工三部。所有天下大小事情,皆要关照会稿具奏,惟两厂之权是重。
  当下严世蕃专意奉承王惇,王惇亦要他辅助,彼此往来甚密。世蕃有了王惇这个保镖,便自目中无人,而王惇又恃着帝宠,愈加狂悖,遂与世蕃朋比为奸,种种凶顽,不堪枚举。即如定亲王朱宏谋有一内侍任宽,偶出王府闲游,恰当世蕃退朝,在轿内看见,不觉神魂飘荡,在轿内自思道:“天下那有这样的绝色男子!但不知彼何人斯,生得这般美貌?倘得同他一夜之乐,奚啻身入仙界?”一路思想不置。回到府中,只是默默思念,连饭也不要吃。
  那家奴任吉看见主人这般烦恼,连饭也不要吃,便问道:“老爷每日退朝,纵有什么大事,都不在意,多是欢天喜地的,今日回府,如何这般闷闷不乐之色?莫非朝中有大事故么?”
  世蕃笑道:“我父在朝权秉钧衡,在皇上跟前,言必听,计必从。我又同王内监情同骨肉一般,即有什么弥天大祸,有此二人保镖,还怕什么大事!只因我有一件心事,只是难言,所以闷闷不乐。”
  任吉道:“老爷有甚心事,只管向奴仆们说知,何必闷闷若此?或可代老爷分忧。”世蕃道:“适才退朝,在大街上偶然见了一个绝色的少年,果然夺人魂魄,但不知他是何人之子,似此又不知其姓名,只可冥想,故此闷闷不乐。”
  任吉道:“老爷,莫非在那翠花胡同见的那一个穿绣衣直裰的小后生么?”世蕃道:“不错,不错,就是那个人。”任吉道:“小的只道老爷看见了什么再世的潘安,复生的宋玉,谁知就是这个。不是别人,就是小的同宗,他的名字唤做任宽,今年才一十七岁,现在定亲王府中充役。这定亲王就是朱宏谋,乃先朝王爷兄弟。只因这位王爷性好男风,不理政务,所以朝廷不肯封藩,将就封为定亲王,使其在京居住,只此以乐余年。
  他府中的少年约有四十余人,俱是十六七岁的,个个美貌如花。
  这定亲王分他们为四班,每班十人,每五日一换。个个皆晓得歌唱,更能效女妓婆娑之舞。四十多人中,惟任宽最是定亲王之宠爱,比他人更加十倍。昨日老爷所见者,即此人也。”
  世蕃道:“你既知是一个王爷的亲随,又与你同宗,大抵与你相知,你可能招致来否?”任吉道:“他是小的同姓兄弟,彼此往来甚密。老爷若要他来,这是何难之有?待小的明日自去拉他到来吃酒,那时老爷撞将出来,见机而行就是。”世蕃道:“你若引得他来,我却有重重的赏你!”任吉说:“小的明日引来就是了。”世蕃大喜。任吉即便前去干事不题。
  再说定亲王朱宏谋自受封以来,却未曾出镇,只是在京闲住,终日只以男风为事。皇上念他是个皇叔,况且他不理政事,惟此醉好后庭花,所以不去理会。这定亲王日与一群少年取乐,惟任宽美丽多诈,百事承顺,善宽主人之意,所以定亲王再不能离任宽片刻。正所谓食则同器,寝则同床。任宽自恃宠幸,有母现在内城居住,定亲王爱其子,兼爱及其母,即赏赐她一间宅子,其日用薪水,一切皆代为给办。任宽虽属长随,然门庭光彩,以及宅内所用一切器皿,皆与公侯相等,只因俱是王府分给来的。
  这一日,任宽适而到外边游玩,不料为世蕃看见,彼却不知,仍回王府而去。次日,忽见任吉来访,彼此相见,略叙寒温。任吉道:“贤弟近日何如?”任宽道:“近日天气炎热,少到外边,只在府中避暑,所以许久不曾见兄。老兄近日可好么?”任吉道:“愚兄只是终日忙忙碌碌的,不曾得半刻的空今年才一十七岁,现在定亲王府中充役。这定亲王就是朱宏谋,我兄关照。如此天热,我们到哪里去乘凉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