!”海瑞道:“你且走开,待我去拿。”便走近榻前,俯着身子,一手拿了起来,并不见沉重,笑道:“莫非走了么?”众人说道:“不是不是,他既走得去,早就走了,又何必入罐?自古道‘鬼计多端’,故此轻飘飘的,想哄我们是真呢!”海瑞道:“且不管他,只是封了就是。”遂令人取过笔墨,先用湿泥封了罐口,后用一副纸皮,贴在泥头之上。海瑞亲自用笔写着几个字:“永远封禁,不得复出。海瑞笔亲封。”写毕,令人将罐拿了出去,在山脚下埋了。温夫人一如所教,千恩万谢;张元便让众人复出厅前饮酒。
  夫人便私问宫花道:“适间你见甚么来?”小姐道:“适间只见那披发的恶鬼慌慌张张的自言自语道:‘怎怎么海少保来了?’左顾右盼,似无处藏躲之状。忽然欢喜,望榻下的罐子,将身子摇了几摇,竟缩小了,钻在罐内。孩儿就精神爽快了。故此母亲进来,不敢大声说出,恐怕他走了,又来作祟。
  适间哪位是海少保?他有何法术,鬼竟怕他呢?”
  夫人听了,心中大喜:“他乃是一个秀才,鬼竟称他为少保,想必此人日后大贵。”忖思女儿的命是他救活的,无可为报,不如就将宫花许配了他为妻。我膝下有了这样的半子,尽可毕此余生了。于是便将海瑞听见群鬼之言方知你的病源,故此特来相救的话,说了一遍。宫花听了叹道:“如此好人,世上难得,况又兼有少保禄命。不知他父母几多年纪,才得这个儿子呢?”夫人道:“我儿性命,都亏相公救活,无可为报,我意欲将你许配这海恩人为妻。我家得了这样女婿,亦足依靠,光耀门闾。二则你身有所靠,不枉你的才貌。你心下如何,可否应允?”
  宫花听了,不觉涨红了脸,低头不语。夫人知她心允,便着人请了张元进来,细将己意告知,并乞张元说合。张元道:“此事虽好,惟是别府人氏,侄女嫁了他家去,未免要远渡重洋,甚是不便,如何是好?”夫人道:“女儿已心允了,便是我亦主意定了。烦叔叔一说,就感激不尽了。”
  张元听说,便欣然应诺,走到前边,对着海瑞谢了收鬼之恩,然后对着众人说知夫人要将宫花许配海瑞之意。海瑞起立谢道:“岂有此理,小姐乃是千金之体,小生何敢仰攀!况小生是为好意,仗义而来,今一旦坦腹东床,怎免外人物议?这决使不得的。烦老先生善为我辞可也!”说罢,便欲起身告辞。
  张元道:“海兄且少屈一刻,老朽复有话说。”海瑞只得复坐下,便又问道:“老先生有何见教?”张元道:“相公年纪,恰与舍侄女差不上下,况又未曾订亲。今舍侄女既蒙救命之恩,天高地厚,家嫂无可酬报的,要将侄女许配,亦稍尽酬谢之心。
  二者乃是终身大事,又不费海兄一丝半线的聘礼,何故见拒如此?想必相公嫌我们寒微,故低昂不合,是以却拒是真呢!”
  海瑞听说,忙答道:“岂敢。区区之事,莫足言恩?瑞乃一介贫儒,家居遥远,敢累千金之体耶?故不敢妄攀,实非见弃,惟祈老先生谅之。”张元复又再三央恳。
  众人见了,也替张元代说道:“海兄何必拘执至此?夫人既有此意,理当顺从才是呢!”海瑞道:“非弟不肯,但是婚姻大事,自有高堂主张,非我可主之也,故不敢自专。倘蒙夫人不弃,又叨张老先生谆谆教谕,敢不敬从。但是未曾禀命高堂,不敢自主,以增不孝之罪。尚容归禀,徐徐商议可也。”
  张元听了这话,知他坚执不从,只得进内对夫人说知。夫人笑道:“叔叔可问他们现寓何处,店名什么,我自有妙计,包管叫他应允就是。”张元乃出来陪着众人,问道:“列位今客寓何处?”众人道:“现在张小乙店中暂宿—夜,明早即欲起程。因有尊府之事,故而迟延。明日定必起程。”说完,海瑞决意告辞。张元只得相送出门,屡称感谢。海瑞称谢,与众人回店中去了。正是:姻缘本是前生定,五百年前结下来。
  毕竟海瑞后来能否与张氏宫花成亲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回 喜中雀屏反悲失路
  却说海瑞与众人回到旅店,诸友皆言这头亲事应该允诺才是,如此美缘,怎能失之交臂?海瑞笑而不言。暂且按下不表。
  再说那温夫人见海瑞坚执不肯,遂用一计:着堂叔张元问明海瑞住址,便令人请了族中一位绅衿到来,求他作伐。这绅衿名姓张国璧,乃是进士,曾任过太平府知府,以疾告休还乡。
  他与张元是个九服叔侄,为人正直多才,素为乡间仰望,远近皆坐下用茶。夫人道:“今日特请贤侄到来,非为别事,要与你妹子说桩亲事,非贤侄不可,望勿推却。”国璧道:“妹子的病现在尚未痊愈,如何便说亲事?”夫人笑道:“却因你妹子的病一旦好了,所以立要说亲呢。”国璧听了愕然道:“怎么说妹子的病一旦好了?却要请教。”夫人遂将海瑞封禁野鬼王小三之事,并将野鬼称海瑞为少保之言,以及要将女儿许配与他怎奈不肯之故,详细说知。国璧道:“怎么竟有这些奇事?我倒要会一会这位相公。”夫人道:“只因这海秀才未曾禀过父母,故不敢应允。我想他是个识理的人,必重名望,故唤贤侄代说,彼必允矣。”国璧道:“甚好,但不知住哪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