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相见过了,上任视事。在学里也没甚的事情,只好邀了那些生员到来训遵经义。所以生员们都喜爱他,说他认真司铎。
  一日,海瑞偶然想起:我今已得一职在此为官,却把妻子抛弃在岳母处,心中有所不忍。乃修书一札,取了五十两银子,交与海雄回粤,迎接家眷。海雄领了银札,拜辞海瑞,搭了海船,望粤东南而来。
  又说那张氏夫人,自从丈夫入京之后,就在娘家过活。谁知身中已怀六甲,到了十个月足,生下一女。张太夫人好不欢喜,诸事亲为料理。满月之后,取名金姑。此际张氏一面抚育女儿,专盼丈夫的捷报。到了次年五月以后,还不见一些声息。
  及阅南宫试录,方知海瑞名落孙山。未几有书寄回,称说留京宿科。张氏又只得安心守待。至本年的七月内接得京中家信,始知丈夫不曾得中正榜,不知为何叨蒙朝廷特赐进士,改授淳安儒学,又有百两银子付来安家。此时张氏母女喜得眉开眼笑。
  张氏夫人说道:“女婿是终不在人下者,今日果然。但他如今到任上去了,谅不日会来接你。”
  过了数月,忽然海瑞差了海雄持书而回,称说奉命来接家属,并有书信与太夫人请安。张氏大喜,即拆书札来看。其略云:别卿数载,裘葛四更。幸借福荫,博得一官。现在分发浙江淳安县儒学,虽属冷曹,亦感朝廷格外之典。兹已抵任,身子幸获粗安。古人云:富贵不忘贫贱友,身荣敢弃糟糠妻?特遣海雄来家迎接,幸即随同到任,俾得一酬杵臼之劳,亦少慰夫妻之意。书到之日,即便束装。
  岳母大人处,另有禀帖请安,毋庸多及。此字。
  张氏贤夫人妆次。
  刚峰手书太夫人亦将书信看了。海雄道:“小的来时,老爷有五十两银子交付小的,以作太夫人路费,此项却不用过虑了。但不知太夫人何日起身?待小的好去雇备船只。”张夫人道:“择吉起程就是。”海雄应诺,便先行雇备了船只,专待吉日解缆不提。
  再说海瑞自到学任以来,用心训迪,又禀知上司,除了学中几处陋规。上宪嘉其廉能,大加叹赏说:“海提学才干卓异,可司民牧。”为他具题,请改授州县以资委用。本下,帝批准了,发回本省。该抚即便拆开来看。只见朱批是:奉旨:该抚所题淳安儒学海瑞,才干卓异,堪为民牧,乞改授州县,以资委用。所奏如果属实,着即出具考语具题,遇有州县缺出,即行委署。如堪治理,另题实授,钦此。
  该抚看了朱批,即时发下藩司,着将海瑞改注候委县册内,听候委用。
  未几,淳安县知县以贪墨被百姓上控免职,该抚就以海瑞委署淳安县知县事。海瑞此际身膺民社,益励精忱。凡有兴利除害之事,无有不为。不避怨嫌,只顾为民为国,一清如水,那些百姓爱之有如父母。上任不一月,盗贼顿息,民歌乐业,竟然有路不拾遗之风。海瑞不惮劳苦,每夜带领二仆改装访察,不知拿了多少匪人,审判如神。书差畏其明察,不敢欺隐。百姓号之为海爹,如婴儿之呼父也,其依之如此。未几,海雄接家眷至任所,夫妻相会,又见了四岁的女儿,海瑞之欢喜,自不必说。
  过了两月,人传朝廷差张国公稽查各省钱粮案牍,纠察官吏廉墨,头旗大书“奉天纠察”四字。现在朝廷赐他尚方宝剑,十分威肃,一路盘查将来。闻得山东历城县知县薛礼勤,一言不合,为他所杀。所过地方供应快马,十分烦剧。倘有怠慢,立时有事。海瑞听了叹道:“天子为何差这样的人来此,适足以扰民矣!且自由他,我这里是没有许多供应的。”
  过了几日,邻县就有文书移知,并有私说,说是国公之意,如此如此,否则必遭参革。海瑞笑道:“岂有此理!我一毫也不备办,看他奈何。”遂命人于前途哨探。
  果然不三日,张府的家人头船来到,只见淳安县城中,十分冷落,并没有半个人儿在外招呼。怎怪那张府的家人气恼,盛怒而来,走到县里,仍是这般冷悄悄的,那家人就是汤星槎。
  当下汤星槎怒气不却,来到二堂,坐在一把椅子上,大声道:“怎么国公的差事都不备办?知县到底往哪里去了?”海安、海雄忍耐不住,便齐声问道:“驾上是哪里来的?请道其详。”
  星槎冷笑道:“你们在此做什么的?”海安道:“是跟随海太爷办事的。”星槎笑道:“却原来你们既是充当县里的长,就该晓得官场中礼套的。我们国公是奉旨来稽查纠察的钦差,邻县谅有文移知。你等怎么这般冷落,莫非欺藐我们么?”海安道:“我们这里乃是一个极贫极苦的县份,现在衙中米薪都不敷用,哪里还有余项来供应差务?只请驾上方便些须就是。”汤星槎听了大怒,忿然而去。临行恨恨的说道:“你们且看仔细,少顷便是了。”遂悻悻而去。
  再说海瑞在内厅,听得外面喧嚷,心中大怒,遂悄悄的走在屏风后窃听。正听得海安与星槎问答,不觉的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。亲听得星槎含恨而去,随即唤了海安、海雄入内,吩咐道:“适间来的就是张巡按的家丁,方才你们与他口角,彼必然迎上前途,搬弄是非,要来我县糟蹋了。你等且到外边私行打探,国公船只车辆共有多少,急来回复,不得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