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与徐公观看。徐公叹道:“再不料奸奴如此,言之令人发指!”遂吩咐家人,将三项银子立时交与张老儿,叫他到对质时拿来呈缴。海瑞道:“仰蒙乡台照拂,如弟身受也。”徐公道:“不是这般说,小弟生性最好锄奸去暴的。”海瑞谢别而去。
  少顷张成来报,严二业已唤到,请爷示期带讯。徐公听得严二唤到,即吩咐各役在大堂伺候。少刻升堂,徐公坐在公座上,吩咐先带严二上堂。严二来到大堂,见徐公打千请安。徐公大怒道:“怎么见了本司不跪?那里来的偌大的家奴?”吩咐左右揸下去,先打五下脚拐。两旁答应一声,把严二揸下,重重的打了五下。严二叫痛连声,只得跪下。徐公道:“你控告张老儿欠你五十两银子,可是真的么?”严二道:“怎么不是真的?现有张老儿亲手书券为据,求爷详察。”徐公笑道:“张老儿欠你十两银子是真的,这是原券上的银子数。那实在的银子,却是夹铅的,难道本司不知么?”严二道:“银子真假,张老儿难道不认得?况且事隔三日,方才来换,便可概见矣。”徐公道:“可又来,既说是五十两,怎么又只赖你一锭?
  这还有什么辩处?”严二不服,徐公即唤左右带张老儿上来。
  须臾张老儿到堂,徐公问道:“你的话有无捏骗?今日对着本司质证。”张老儿便将严二如何起意借银,如何逼债,如何遣媒来说亲事,备细说知,并将三项银子呈上堂去。徐公道:“严二,你的假银子现在此处,至于放下买好的银子亦在此处。
  你还有何说?”严二道:“假银不在今日言之。这几两银子,是我一时可怜,故此帮他的,难道有什么不是么?”徐公大怒道:“你在本司面前,如此矫强,其横暴可知。本司要先办你一个假银骗陷,恃势挟制的罪名。”吩咐取大枷过来,先将这厮枷示通衢,然后再行申办。严二听得要枷他示众,急忙叩头说道:“求爷恩典,容小的剖诉。”正是:人心似铁非为铁,官法如炉铁铸熔。
  毕章严二说出什么话来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三回 三部堂同心会审
  却说严二听得堂上吆喝,要取大枷来,将他枷号。那时严二慌了手脚,无奈叩头哀乞道:“小的借银与老儿,本非歹意。
  今蒙老爷枷号,则主人之面目何存?恐于理不顺。”徐公喝道:“该死的奴才,自知有罪,却不自悔,动辄以主人权势吓人。
  别个可以被你吓得,我徐某既奉圣旨来守职,惟知执法如山,再不肯半分徇私的。你恃着主势重利放债,律例峻严,自应按议。何况又以假银坑陷贫民,加写券约,种种不法,言之令人发指。本司只知照公办事,分毫不苟。”吩咐左右:“快将大枷来!”各差役答应一声,急急将顶大极重一面大枷,抬到堂阶,看时约有一百斤重。徐公喝道:“来给我快些上了!”须臾之间,把严二上枷。徐公亲执朱笔,标判枷由。写着:五城兵马司指挥枷号恃势骗陷犯人一名严二示众。枷号三月,限满号办。
  发仰正南门示众。
  枷子上颈脖,严二此时无可奈何。徐公吩咐将严二发出去。
  这张老儿只许缴银八两,另有假碎各银,均交库吏收贮,判毕退堂。
  书吏领了赃银进内禀道:“老爷,适间枷号严二,固属情理均有。但伊主严嵩现任通政,威权正盛。今老爷将他家人按律严办,不无忌恨之念。老爷既已秉公办理,即当申奏朝廷方是正理,庶有质证,望老爷详察。”
  徐公听了点头道:“非你言,我几忘之矣。须要通详方可冀邀代奏,如此你可即速缮详文送阅,以定行止。”书吏应诺,即到外厢连夜书缮详文,立即送入。
  徐公接来一看,只见写的是:五城兵马司指挥徐煌邦为奸奴恃势欺压赤贫,业已审实,特详以期俯察事:窃照南城张老儿开张豆腐小店,一向守分。夫妻无子,只有一女,年将及笄。父母三口,相依为命。
  迨因本年张老儿店中生意淡泊,拖欠地税,屡奉严催。
  张老儿无以为计,忧焦莫解。适送豆浆前往严府,而严二素日认得张老儿,见其面带愁容,偶尔询及。张老儿备将始末罄诉。严二即佯为慷慨,许借银子十两,约以八扣加三,一月清还。张老儿迫于交税,明受重利,希图应手,即日书写借券,交严二收执。时已日暮,严二故以假银相授,张老儿不暇细验,即将银袖回家。次日即至银号兑纳。
  孰料该银夹铅,系严二有心坑陷。此际张老儿既不能上纳国帑,复又受骗,随即赴府寻觅严二回换。而严二预知隐匿,使张老儿欲见无由。直至第三日,始得见面。严二即责以不早来之词。张老儿并述不得见面之由。严二正在行计之秋,哪里便甘易换,说银是通政赏赐,焉有假夹之理。
  原以张老儿贫老无依,噬肥混赖为词,将要面禀严通政送司究办。
  张老儿本乃市佣,忽闻此言,如稚子乍闻轰雷,心胆俱裂,只得抱憾而归。甫及店门,而公役追迫之声喧阗一室。正在无可如何之处,恰值住居客人见其情景难堪,不忍见彼狼狈,特捐囊代纳税项。
  迨至期满,严二即到逼讨。时张老儿亦因欠债无偿,忧思成病,卧床闭铺,自治不暇,妻女枵腹,莫能及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