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如此,快些写来。”海爷持笔,正待要写,忽想:“且住!全要白吃他饭,正要奉承他才是。”便写了“原任南直操江海瑞拜”,付与海洪。
  海洪拿帖来到杜元勋府门,管门的看了帖,辍转身如飞跑到里面道:“呵!不好了!”杜爷道:“有什么不好?”管门道:“大门外有鬼了。”杜爷道:“胡说!有什么鬼?”管门道:“就是南直操江海瑞老爷进来了!”杜爷听说,心中吃惊,忙叫家人速备祭礼焚化。家人领命,立刻排祭堂中,纸钱纷纷烧化。
  杜爷跪在堂中,说道:“老师呵!门生虽然未曾孝敬,时常思念老师,望你快快投生去,不要在此出魂恐吓门生。”
  这杜爷在堂中拜祝。海爷在门外等了一会不见出来。心中想道:“这老杜晓得我要打扰他,他故不敢出来。难道他不出来,我就不敢进去么?”说罢,竟自进了大门,直到堂下。只见杜元勋俯伏堂上,口内说道:“老师阴魂可曾进来么?若在门外,门生即当奉迎;如已进来,即请进来上坐,饮酒一杯,门生敬焚化纸钱,送老师归天。”海爷见了,方知是疑我已死,来此出魂,故不敢迎接。便大脚步踱上堂前,大叫道:“贤契,我来了!”杜爷听见,抬头一看,唬得一身冷汗,战战兢兢,叩祝道:“请恩师阴魂上坐,酒肴纸锭,俱已端正。伏维尚享。”
  海爷哈哈大笑道:“杜贤契,我不曾死,你不要骇怕。”杜爷听见,立起来,按定精神,仔细一看,叫一声“恩师”,海爷也叫一声“杜贤契”;杜爷又叫一声“海大人”,海爷也叫一声“杜朋友”。二人哈哈大笑,挽手移步,中堂坐下,吩咐家人把行李搬进来。
  杜爷道:“自从恩师归乡,不觉十有余年。师母大人在家,谅必纳福。”海爷道:“多谢贤契。老夫在林,闻得张居正专权,但路途传闻,不知详细。乞贤契告我。”杜爷道:“恩师,目今朝廷隆重于他,他便作恶多端。”海爷道:“他因什么事,上本说我已死?”杜爷便将皇上做梦,要征召恩师入朝,他恐恩师入京与他为难,故此妄奏恩师已死。说了一遍。
  海爷道:“原来是这个情由。杜贤契,你晓得我今日来京之意么?”杜爷道:“不知。”海爷道:“我今特来,要扳倒张居正。”杜爷道:“呀呵,这使不得!如今朝廷十分宠任,恐被他算计,反为不好。”海爷哈哈大笑道:“贤契,难道我不是他对手么?你不记得严嵩的事么?”杜爷道:“咳!恩师,一发一败,自古皆然。今恩师年纪已老,何苦结怨于人?”海爷道:“如此,你莫不是也拜他门下么?”杜爷道:“呀!门生遵恩师之训,怎敢拜他门下?”海爷道:“如此你不必劝我。”
  二人饮了半日,席散。海爷叫:“海洪,你把本章拿来。”
  海洪送上本稿,海爷付与杜爷道:“贤契,烦与我誊清,明日好去一上本。”杜爷即刻把本誊清,送还海爷。叫人打扫西厅书斋,安顿恩师主仆三人。到晚间,送些参汤出来,海洪接过,就收拾去睡。
  方才二更时候,海爷床上就开口叫道:“海洪!海安!天明了,快些起来。”海洪道:“只有二更时候,起来何事?”海爷道:“不要管我,只要你起来。”二人无奈,只得爬起道:“老爷何事?”海爷道:“我要去见驾上本。”海洪道:“呀呵!老爷家中夫人、小姐再三相劝,杜老爷又劝,只是偏偏要去上本。
  老爷,小人劝你不要去惹祸罢!”海爷道:“你们那里晓得我的心事!快取面水过来。”二人无奈,只得端来面汤、参汤。海爷用过,便开口说话。不知所说何话,下回分解。
第六回 张太师朝房受辱 孙司礼内廷阻君
  声势凌人气象雄,目无君长傲三公。
  朝房受辱知多少,依样葫芦恨未工。
  话说海瑞将欲上朝,嘱咐海洪、海安道:“我与你做了一世伙计,如今大家老了。我今去见驾,若能扳倒张居正,主仆依旧完聚;如不能扳倒,只好来生与你相会。”二人听了,就哭起来,道:“老爷不要去罢!”海爷道:“怎么不去?你们把我这毡帽、布袍、包袱包了一个包儿,到天明在东门外伺候,我若出来,换了衣服好走;若是不出来,必然撞死金阶,你须当买了一口棺材,把尸骸带转家中,埋在祖冢之上。我在黄泉,感你大恩。”二人道:“呀口介老爷吓,使不得,回去罢!”海爷道:“你两人是晓得我性子的,你何必多言!取冠带过来。”二人无奈,取上冠带。
  海爷穿了衣,戴了冠,左手拿御祭旨意,右手拿参劾奏章,叫道:“海洪!你手中照路灯笼,是国子监衔头,你把他扯落下来。”海洪道:“这是何故?”海爷道:“我若扳不倒张居正,岂不是连累了杜爷?”海洪将灯笼红字扯碎。海爷接了灯笼道:“你二人去睡。”二人道:“小人跟去。”海爷道:“不要你去!”二人含悲送出家主。
  海爷大踏步,行了曲曲弯弯,来到东华门。果然早了,门尚未开。那门上有四个銮铃,海瑞动手将索上一扯,那铃就响,管门的就问何官。海爷暗想:“待我骗他一骗。”应道:“华盖殿张。”管门的就把门开了。海爷移步,向内就走。
  后面又来几个官儿,灯笼十余个,照得如同白昼。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