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过处,也是不肯饶恕。傲上怜下,朝野知名,真是一位有才学的清官!如今可就是差这位老爷前来放粮,他要一到,哪个官吏还敢通私作弊,坑害良民?一定能沾实惠。你们快赶回故土,等着去罢!”
  不言行人在途议论,且说贤臣听罢行人私语,自己点头暗想:“据这人说来,却不枉我为民劳苦。可见善人说恶人不好,恶人也是说善人不好。张献忠论古今人物,他说西楚霸王是天下第一。真是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。出都门未经几站,说得我便是好歹不一。但只一件,那说不好的,本是恶霸强徒,我偏访恶治他,岂肯还说我好的道理?这说我好的,一定他也是个好人,到底不埋没了我为国为民之心,这就是了。”贤臣想着得意,心中一喜,精神陡长,三十里路,不多一时,便到雄县。
  那驴到关厢,驴夫接去。主仆进了饭店,吃茶洗脸毕,吃些东西,会了钱。小西扛起行李出铺,越过关厢,进了雄县。但见人烟稠密,街道上铺户甚多。主仆也无心观看——只因钦限要紧,贤臣也顾不得残疾劳碌,饥餐渴饮,夜宿晓行,按站雇驴,盘桓前进。贤臣一边走着,对小西说道:“据我看沿路之上,听来往行人话语之中,负屈含冤之民,到处不少。有心细访严查,立刻审问,又恐违了钦限,饿坏许多灾黎。我料施安此时已经过去,比咱多走着一程。如今咱们也只得快走。倘遇说话有些隐情的,留心记着,候放粮完毕,再行判问公案。”小西听罢,道:“但凭老爷尊意。”说着主仆不敢迟滞,真是往前一程一程的行走。一日由任邱县一早起程,走不四十里,到新中驿打尖。还是雇驴,又走三十里,来至河间府。换了驴又走,三十里至商家村,天色到黄昏之际。这日走了一百里,方才歇在店内。不知又甚事,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107回 走漫洼小西取水 逢贼寇贤臣遇灾
  话表施公与关小西只因赶路,错了站头。主仆商量着步行,走出十五里之外,到了献县,再雇脚力。贤臣此际也是无可如何,只从权缓步当车,往前行走。小西扛起行李,不敢快走,知道贤臣是身带贵恙,腿有残疾,只可款款而行。主仆二人,也顾不得风尘扰扰,顺着大道,一直行来。走了不到二三里的光景,施公那步履便觉艰难,一拐一溜,一步挪不开两脚。小西一看,只见贤臣浑身淋汗,满面通红,不要说是那残疾腿,连那好腿都似发胀的样儿。他歪着嘴一言不发,直是哼个不止。
  小西偷眼观瞧,累得他鸡胸越显,锅罗子越大。虽然如此,却无一言抱怨。好汉看罢,暗暗点头,赞叹贤臣忠心为国。不言小西暗赞,且说这漫洼之地,并无铺面,行人也都稀少。好汉心疼贤臣,抬头远望,但见前面有个古庙,相隔尚不甚远。贤臣无奈,叫声:“小西,罢咧!也不必往别处再赶,咱就在这庙内歇息歇息。倘有住持,就势儿借杯茶吃。”说罢,主仆一齐进庙。其中并无僧道,前边禅房俱已倒坏,只有中间正殿尚存。贤臣抬头一看,中间挂着模模糊糊的一块横匾,上写着是“三义庙”。明柱上还有一联挂对——只见被风雨淋得也不清楚了。贤臣细看,方能辨认,其联云:若傅粉,若涂朱,若泼墨,谁言心之不同如其面?
  为君臣,为兄弟,为朋友,斯诚圣不可知之谓神。
  施公看罢,知是祀的“刘关张”,连忙上前叩拜。小西放下行李,也叩了三个头。又将息将息,行李铺在就地,让贤臣坐在上面。施公喘息多会,方才神定,忽觉着一阵干渴,说道:“是怎么得口凉水喝喝才好。”小西是个义士,惜施公是干国忠良,连忙答应说:“这却不难,只用老爷略等片刻,我近处寻取些前来,老爷好用。大约此处离献县就六七里路,纵然少迟一刻,到那里也不很晚。”贤臣只得应允。小西如飞前去找水。这话暂且不表。
  且说这漫洼地面,虽说离着献县不远,却是个荒僻之处。
  前不靠村,后不靠店,孤零零一座破庙,时常暗隐歹人,窝藏匪类。又兼那年山东大荒,盗寇如林,抢夺财物。皆因郑州是天下冲要之区,四方的余寇,全来奔聚。那年郑州地面,著名之寇乃是:亚油墩李四、弯腰儿赵八、杉高尖周五、独眼龙王七、笑话儿崔三,他们的姓名不必全表,统共一十七个。因为踩盘子的踩着了,有往郑州贩红花紫草的客商,本钱重大。他们知道大客人,全有保镖的护送,探听明白,保护客商的,有十来个达官。亚油墩恐怕达官扎手,敌挡不过,又再三哀求一位有名的豪杰,出来帮助。那日他俩踩准了那伙客人经过,亚油墩李四约会齐了,便去动手。他们邀的帮手,武艺高超,一阵将达官杀退,得了包赃而归。这漫洼三义庙内,他们作为分赃之所,知道的都不敢从那里经过。
  今日贤臣自打发小西去找水去后,自觉遍身走得筋骨疼痛,随便在铺的褥套上,靠着神台,闭目养神。不料每日行程,过于劳乏,不知不觉,便将身躯倒在行李之上,合眼睡着了。常言说,入睡如死。外面众寇一见,心中大怒,一个个七手八脚,奔了贤臣。这个说:“一定是只孤雁飞乏咧!藏在这里息腿呢!”
  那一个说:“莫非是个奸细罢?”又一个说:“不管他是作什么的,先把他收拾起来,出一出咱们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