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人闷坐书房,正思仓中私弊该若何办理,关小西、王殿臣、郭起凤三人约在一处,走上前来与大人请安,站在一旁。
  大人座上问道:“你们三人在水陆粮道,查访事体何如?”三人见问,躬身禀道:“小人等前去各路查访,见官吏、车夫、船户,而今都畏大人法令整严,不敢私弄情弊。”关小西禀道:“小人风闻一件密事,查访确实,特来禀报大人得知。”贤臣连忙问道:“你等三人不知风闻何事?细细说来。”关小西上前禀道:“小人打听着,乃是八旗放俸的时候,王公、贝勒与官府人等,各旗掌档子领催,串通通州仓厂书吏、花户作弊,每逢二、八月开仓,必出许多黑档子。小人们特来禀大人,候开仓时当心密饬严查,以除此患。”贤臣说道:“既然确实,必须禀明;无论王公、侯伯、贝子、贝勒,只管说来。他果然是扰乱妄行,你老爷自有办他们之法,管教他情甘认罪。”不知关小西到底说出何人,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90回 访恶霸仓厂除害 行善事罗汉临凡
  且说施公听关小西一番言语,忙问道:“你们访出仓上弄弊之人,不知是何人,姓什名谁?住居何处?只管说来!”三人闻贤臣究问此事,小西回道:“大人若问根由,提起来这些人名头,俱皆不小。皇亲索国舅,有一个管家姓路名通,五府六部衙门,俱皆相熟。夙日结交官吏,勾串仓上花户,逢二、八月开仓之时,暗行舞弊,诸事横行,黑档子米,竟敢大车小辆,任意运出仓门。还有几人皆是八旗满、汉、蒙古人,京都著名的。横行无道,仗着皇亲国戚府门上的管家、太监,时常往来,所以大胆胡为。有一人名叫常泰,也是国舅府中的恶奴。
  满洲骁骑阿逵敦的蒙古领催花拉布——外号人称臊鞑子。一名额士英,汉军领催——外号人称钻仓鼠。这些人走眼甚大,合仓大小官吏皆通,黑档米出来的,实系不少。小人等访查俱已是实,并不敢妄言。大人必须在开仓之先,早作准备,摘去其私弊,使这些土豪恶棍,惧怕大人法令。仓内之事自然严整。”
  贤臣听罢,满面含怒,连连说道:“可恨哪可恨!仓库乃国家重地,此等鼠辈,竟如此胆大欺心,作此蒙弊之事,实属目无法律。我施某若不治绝这些恶妖,我徒食国家俸禄。能再不与国家出力,与军民人等除害?似此等之辈,候开仓之时,擒住恶棍,严刑审讯,重责不恕。那时事了之后,你三人再加升赏。本官自有办法,你等三人照常速去,四处访查办事要紧。千万口角严密,不可走漏风声,紧防偷漏之徒。”关小西听罢,连忙答应,转身出了书房,仍然各处查访。三人去后,施公坐在书房,吩咐施安取了一部《纲鉴》,大人观看不提。
  且说通州城出了一件奇事:此庄离城三十里,地名叫圣义村。村中有一家姓刘,只有夫妻二人,家中小富,娶妻郝氏。
  平日吃斋念佛,广行善事,近方的人多称为刘好善。半世无嗣,年至四十岁,忽生一子,夫妻二人甚为欢悦,以为有了后嗣。更加修德,诸事谨言慎行。老夫妻二人总要教训儿子成名,才合心意。不料长成是个傻子,夫妻因此闷闷不乐。郝氏时常含泪叹气,刘好善劝解郝氏,随说道:“你我总要望长处想。常言说:‘有子莫嫌愚。’愁闷也是无益于事。你我虽然子傻,尚不绝祖上香烟。倘然你我死后之时,任他去罢!凡人生天地间,各有一定的造化,儿女不能替死。纵然千思万想,也难逃幽冥之鬼。无儿女也不过如此,那里黄土不埋人,你今太多此一举。”郝氏听罢,只得忍泪含悲道:“夫主,我岂不知,‘眼前欢乐终归土,谁能替死见阎君。’话只如此,可惜你我吃斋念佛,修个傻子,看来总是无报。”好善说:“贤妻言之差矣!常言道得好,人总有一种的造化,又何必多虑。”夫妻正在闲谈,忽听门响,傻子叫声:“妈呀!我饿了,吃点斋儿。”连喊带走,进得门来,站在夫妇面前,只是哈哈傻笑。夫妻见罢,不胜郁闷。又过了几年,老夫妻双亡。村中人怜恤此傻子憨,又念老夫妻行善,合村人帮助发丧殡葬已了,剩下傻子伶仃孤苦。村中现有三官庙,村中人公议,将他送在村中当和尚。庙中有一位老和尚年已七旬,把傻子收为徒弟。又过了几年,傻子长到十七八岁,还是人事不知,就是傻笑。老和尚教授他经卷,只会一句:“我的佛。”
  一日,天色将晚,老和尚命他关上角门。师徒只二人在禅堂对灯而坐。老僧想起傻和尚自家的苦处,不由点头叹息:老僧屡次的望他说话,全然不懂,就是傻笑不绝,却是心无二意。
  老僧正然思念傻和尚之事,暗自思想,忽听外面有人敲门。老僧只当是庄主前来闲坐,叫傻徒弟:“你去开门,问是何人敲门?”徒弟应声而去,来至角门把门开放,问:“是谁打门?”
  也不等人答话,往内就跑,对着师父只是哈哈傻笑。又听外面有人叫,老僧无奈,只得自己出门去看。随问了一声,乃是借宿之人。
  老和尚往里相让,抬头一看,原来是两个僧人,其俊无比,又细看却是一僧一尼。老和尚看罢,也不说破,叫声:“徒弟,你送他二人到西配殿去安歇罢!”此时月色当空,不必点灯。
  老僧见傻子领他到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