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被告杨吴氏至公案前,略问一遭。吴氏便将前后的情形,哭诉了一遍,因道:“小妇人丈夫身死不明,总要求大老爷申雪!”阜宁县正欲下问,杨士兴便跪在地下,向上说道:“儿子杨大富身死不明,求老爷从公申雪!”阜宁县向下问道:“你是何人!”士兴道:“小人是死者的父亲。”阜宁县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士兴道:“小人名唤士兴。”阜宁县道:“怎么那状词上不是你的名字?何以怀仁反是原告?本县可不明白。”士兴道:“怀仁是小人从堂叔父,小人因不能分身进城,所以请叔父怀仁前去喊冤。”阜宁县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一面问话,一面察看吴氏动静;只见吴氏跪在地下嚎啕痛哭,实在不是谋害亲夫的情状。而且吴氏端庄诚实,哀毁之至,又非那淫泼一派。阜宁县此时已知道其中定有奸人唆使。又将杨怀仁望了一回,觉得杨怀仁颇非善类之人。看了一遍,因饬令仵作:悉心检验,据实详报。仵作答应下去。不一刻,喝报上来:验得尸身肚腹青紫,委系中毒身亡,余处并无伤痕是实。阜宁县据报,复走出公案,亲视一周无误。因命填了尸格,饬令先行收殓。所有原、被告带回衙门再讯。毕竟杨吴氏是否谋害亲夫,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373回 法外推情恩准视殓 事后报案意图雪冤
  话说阜宁县令姓颜名继祖,山东人氏。是个两榜出身,屡膺要缺,清白自持。而于这命案上,尤不肯卤莽从事,惟恐有冤抑等情。所以颜县令沉吟良久,因望杨士兴道:“尔子虽然中毒身亡,其中不无冤抑。据本县察看,尔媳亦非凶恶之妇。本县此时却不能草草定案,即谓尔媳谋死亲夫,必须带回衙门彻底根究,才能定谳。尔子既已身死,尔可妥为收殓,本县将原、被告一并带往衙门审讯便了。”杨士兴听了这话,感激非常,因跪下求道:“求大老爷公断,总期儿子含冤得白,大老爷便朱衣万代了。”颜县令点头,正欲饬差将原、被告带往,忽见吴氏跪下哭诉道:“小妇人求恩暂免带往,俟丈夫收殓已毕,小妇人亲视含殓,稍尽夫妻之道,然后再奉提听审,按法处治。若此时便去,小妇人实在不忍。自小妇人嫁夫三月,丈夫就出外经营,一别三年,未克稍尽妇职。满望此次回家,得遂偕老初愿。不料昨归今死,此为小妇人意料之所不到,抑亦小妇人命该如此,猝失所夫。虽是不美之名,小妇人亦惟有一死报之,使地下人知我无他,小妇人纵死亦得瞑目。若竟舍此而去,即使仰邀冰鉴,小妇人并无谋害亲夫情事,发放生还,那时小妇人虽有余生,对于地下人多有负疚。所以求大老爷恩准亲视含殓,趁此相对片时,聊当相伴。过此以往,须等大老爷治罪之后,未亡人伏法之时,才可得见于地下呢!”说罢痛哭不已。吴氏说了这一番话,不但吴氏自家痛哭,就是杨士兴夫妇、吴有德夫妇,以及左右邻舍,杨家本族人众都哭起来。
  就是颜县令也不免涕泪滂沱,闻之酸鼻,因暗道:“这样一个贤德妇人,说她谋害亲夫,本县实在不信。又何以尸身实系中毒身死,真令本县难办此案了。也罢,且准她亲视含殓,再行带往复讯便了。”心中想罢,因吩咐道:“姑念你一再哀求,从宽:着俟尔夫殓后,即行到署候讯。原告杨怀仁着暂行看管,一并候提。”颜县令吩咐已毕,打道回衙。
  这里杨士兴便请了许多人,进城制备棺木衣衾,诸事已妥毕,然后入殓。吴氏三番二次哭晕在地,那一种可惨情景,虽铁石心肠人,也没有不见此垂泪的。杨士兴夫妇,吴有德夫妇,一是痛儿子死得不明不白,媳妇如此哀痛,又不象是她谋害的神情;一是痛女儿死了丈夫,还落个不美之名,免不得匍匐公堂,出乖露丑。大家俱有心事,也是哭个不了。又听吴氏哭诉道:“我的亲人呀!你把我抛得好苦!我担不美之名,还是小事,究竟你因何而死?死得这不明不白,叫人好不伤心!但愿你这不白之冤,早些儿申雪出来,你这不肖的妻子,就死也可瞑目。我的夫呀!你这魂灵儿须要有些灵验才好哇!”一面诉,一面哭,真个哭得死去活来。吴有德夫妇也再三劝慰道:“我儿!你的心是唯天可表的,只要县太爷断明女婿究竟如何中毒,我儿就可落得个清白身子了。就便此时殉了节,终久是不明不白,也不知谁是谁非。在我看来,还是养着些精神,明日好去公堂上辩白的好。”吴有德夫妻劝说了一回,吴氏才算隐忍。此时已是天晚了,大家安歇一夜。吴氏虽然睡在铺上,哪里睡得着,却又哭了一夜。次日,一早起来,两只眼睛已是红肿合缝。大家也俱起身。吴氏垢面蓬头,麻衣如雪,勉强吃了点饮食,度度正气,便催着翁姑父母率领她进城,亲自赴县报到。杨士兴夫妇、吴有德夫妇也不便拒却,也就收拾预备出门。杨士兴又在庄上雇了两辆小车,给吴氏等人乘坐。吴氏又到大富灵前磕了两个头,哭诉了两句,然后上车,直望城中而去。
  不一会到了县衙,由杨士兴报到已毕。颜县令知道,立刻传谕:值日班好生看管,并将原告提到,听候午堂审讯。差役答应下去。不一刻已至未末申初,额县令升堂,书差衙役齐立两旁。县令命先带原告杨怀仁听审。差役即刻将杨怀仁提到跪下,望上叩了一个头,说道:“侄孙被吴氏谋害身死不明,求大老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