郎中,实心任事,谙练边防。宣德十年九月,朝议会推,推他兵部右侍郎,都察院右佥御史,巡抚甘肃等处地方。前任巡抚得知命下,便差了个指挥,率领军士至京迎接,因未起身,夫人在私寓说起胡似庄相术颇通,未曾看他,如今到任,等他来说一个小小分上,也是一番相与。徐抚台便也点头,夫人就差了杨兴,还与他一个公干小票,叫他同胡似庄到任所相见。他自与夫人杨奶奶一齐离京。一路呵:

旌干摇日影,鼓吹杂鸿声。林开绣帐,与宝而交辉;风蹙红尘,逐香车而并起。打前站,诈得驿丞叫出;催夫马,打得徒夫呼冤,席陈水陆,下马饭且是整齐;房满帘帷,上等房极其整肃。正是:纷纷武士拥朱轮,济济有司迎节钺。

一到任,那一个守巡参游,不出来迎接?任你进士官,也要来庭参谒见。他金带豸绣,好不整齐。

这边杨兴有了小票,是陆路马二匹,水路船一只,口粮二分。他都折了一半,来到家中。此时胡似庄年已四十多岁,生意萧条,正是难过。一日把原先画的各样异相图,粘补一粘补,待要出去。只听得外面叫一声:“胡似庄在么?”胡似庄在门里一张,连忙走将出来,道:“杨大叔,几时回来的?小弟不知,风也不接。”杨兴道:“不消。”胡似庄就一连两个揖,请来上坐,道:“老爷,奶奶,太奶奶好么?”道:“都好。老爷已升甘肃巡抚。”胡似庄道:“一发恭喜,学生因家寒,不曾问候。”杨兴道:“正是,老爷、夫人也道你薄情。”胡似庄慌道:“这老爷上明不知下暗,我们九流,说谎骗人,只好度日,那里拿得三两出来做盘缠上京?况且又要些礼仪,实是来不得,不是不要来。”杨兴道:“我也似这样替你解,如今老爷叫请你任上相见。”胡似庄又惊又喜道:“果有这事么?”杨兴道:“果然,只是说来分上,要三七分分。”胡似庄道:“既承老爷不忘旧,大叔提携,但凭,但凭。”杨兴道:“这等停五六日与先生同行。”胡似庄忙叫马氏打点饭。马氏在里边也替他欢喜,忙脱一个布衫,把胡似庄去当,买鱼买肉,自立在中门,问老爷、奶奶的万福。须臾,胡似庄买了酒食回来,胡似庄与杨兴对酌,灌得杨兴一些动不得,还未住。两个约了日期起身。只见这胡似庄倒不快活起来。马氏道:“好了,徐老爷这一来请,少也趁他十来两,我们有年把好过。”胡似庄道:“正是,正是。”一头且想道:“我这一去,少也得湖绸二匹,湖绵一斤,杨奶奶所好得苏州三白、火腿、白鲞,还再得些好海味,还要路上盘费,要得十来两才好,这那里得来?”翻翻覆覆,过了一夜将天亮,生出一个计来道:“我想我这妻子生得丑,又相也相得寒,连累我一生不得富贵。况且我此去,要措置那边去的盘缠,又要打点家里安家,越发来不得,不如卖了他,又有盘缠,又省安家。出脱了这寒乞婆,我去赚上他几百两。往扬州过,讨了一个绝标致的女子回到江阴,买一所大宅子,再买上百来亩肥田,呼奴使婢,快活一快活。料他也没这福。”便四处兜人。巧是史温夫妇勤俭,家事已好了,不料其妻病亡,留下两个儿女没人照管,正要寻亲。他去见道:“史大哥,我前相你日下该有刑克,令正也该身亡,果然只是丢下两个儿女,你男人照管不来,怎处?”史温道:“正是,如今待将就娶一个重婚的作伴罢了。”胡似庄道:“我到有个表妹,年纪已近三十,人儿生得不如令正,恰是勤俭,也因丧偶,在我舍下。亲族无人,我做得主,他也不要甚财礼,只有十多两债是要还人。这是极相应的,我料不要你媒钱。”史温道:“可以相得么?”胡似庄道:“不消得,我学生断不肯误人。你看我为你脱军一节,拿定做得与你做。”史温倒也信他,说道:“来不得。”与了十二两银子。他才说:“这是房下,不是表妹,穷得紧要到徐都院任上去,没钱,只得如此,我与你原是朋友,没甚名份,娶得的。”此时史温倒心中不快,却闻得他老婆勤俭也罢了。胡似庄回到家中对马氏道:“我如今设处得几两银子,要往徐老爷任上,你在家中无人养赡,我已寄你在一个史家。我去放心,明早叫轿送你去。”马氏道:“你去不过半年,我独自个熬清受淡过罢,又去累人。”胡似庄道:“罢,你只依我。”夜间两个叙别,只说叙个数月之别,不期倒也做个永别。第二日,轿已在门,马氏上轿来到史家,只见点着花烛不解其意,不意进门,史温要与交拜,马氏不肯。史温道:“胡先生要到甘肃去,已有离书,退与我了。”马氏气得哑口无言,道:“这薄情的,你就拿定一时富贵,就把我撇去了,我也须与你同有十来年甘苦,并没一些不好,怎生下得?”要转去时,也没得把他做主,只得从了史温:

薄命似惊花,因风便作家,才悲沾浅草,又复寄枯槎。胡似庄一溜风与杨兴去了。杨兴知道,也怪他薄情。一路行着这张小票,倒也不消盘缠。来到甘州,此时徐佥都已到任半年了,他与杨兴在外先寻了两个人情,一个是失机指挥,只求免过铁不要翻黄,子孙得荫袭的,肯出三千两;一个要补嘉峪关管兵马总三百,都应了。心里想道:“大的说不来,说小的。”封停当了物私,自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