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丞相又奏:“文拯此情,内中必有缘故,望陛下将郭大使发下西台御史处勘问明白。”上允其奏,着御史王材根究其事。
  当时刘后恐泄漏事情,密与徐监宫商议,将金宝买嘱王御史方便。不想王御史是个赃官,见徐监宫送来许多金宝,遂欢喜受了,放下郭大使,整酒款待徐监宫。正饮酒间,忽一黑脸汉撞入门来。王御史问是谁人,黑脸汉道:“我是三十六宫四十五院都节史,今日年节,特来大人处讨些节仪。”王御史吩咐门子与他十贯钱,赏以三碗酒。那黑汉吃了三碗酒,醉倒在阶前叫屈。人问其故,那醉汉道:“天子不认亲娘是大屈,官府贪赃受贿是小屈。”王御史听得,喝道:“天子不认亲娘,干你甚事?”令左右将黑汉吊起在衙里,左右正吊间,人报南衙包丞相来到。王材慌忙令郭大使复入牢中坐着,即出来迎接,不见包公,只有从人在外。王御史因问:“包大人何在?”董超答道:“大人言在王相公府里议事,我等特来伺候。”王御史惊疑。董超等一齐入内,见吊起者正是包公,董超众人一齐向前解了。包公发怒,令拿过王御史跪下,就府中搜出珍珠三斗,金银各十锭。包公道:“你乃枉法赃官,当正典刑。”即令推出市曹斩首示众。
  当下徐监宫已从后门走回宫中去。包公以其财物具奏天子,仁宗见赃证,沉吟不决,乃问:“此金宝谁人进用的?”包公奏道:“臣访得是刘娘娘宫中使唤徐监宫送去。”仁宗乃宣徐监宫问之,徐监宫难以隐瞒,只得当殿招认,是刘娘娘所遣。仁宗闻知,龙颜大怒道:“既是我亲母,何用私赂买嘱?其中必有缘故?”乃下敕发配徐监宫边远弃军,着令包公拷问郭大使根由。包公领旨,回转南衙,将郭大使严刑究问,郭槐苦不肯招,令押入牢中监禁。唤董超、薛霸二人吩吩道:“汝二人如此如此,查出郭槐事因,自有重赏。”二人径入牢中,私开了郭槐枷锁,拿过一瓶好酒与之共饮,因密嘱道:“刘娘娘传旨着你不要招认,事得脱后,自有重报。”郭大使不知是计,饮得酒醉了乃道:“你二牌军善施方便,待回宫见刘娘娘说你二人之功,亦有重用。”董超觑透其机。引入内牢,重用刑拷勘道:“郭大使,你分明知其情弊,好好招承,免受苦楚。”郭槐受苦难禁,只得将前情供招明白。
  次日,董、薛两人呈知包公,包公大喜,执郭槐供状启奏仁宗。仁宗看罢,召郭槐当殿审之。槐又奏道:“臣受苦难禁,只得胡乱招承,岂有此事。”仁宗以此事顾问包公道:“此事难理。”包公奏道:“陛下再将郭槐吊在张家园内,自有明白处。”上依奏,押出郭槐前去。包公预装下神机,先着董超、薛霸去张家园,将郭槐吊起审问。将近三更时候,包公祷告天地,忽然天昏地黑,星月无光,一阵狂风过处,已把郭槐捉将去。郭槐开目视之,见两边排下鬼兵,上面坐的是阎罗天子。王问:“张家一十八口录灭么?”旁边走过判官近前奏道:“张家当灭。”王又问:“郭槐当灭否?”判官奏道:“郭大使尚有六年旺气。”郭槐闻说,叫声:“大王,若解得这场大事,我与刘娘娘说知,作无边功果致谢大王。”阎王道:“你将刘娘娘当初事情说得明白,我便饶你罪过。”郭槐一一诉出前情。左右录写得明白,皇上亲自听闻,乃喝道:“奸贼!今日还赖得过么?朕是真天子,非阎王也,判官乃包卿也。”郭槐吓得哑口无言,低着头只请快死而已。
  上命整驾回殿,天色渐明,文武齐集,天子即命排整銮驾,迎接李娘娘到殿上相见。帝母二人悲喜交集,文武庆贺,乃令宫娥送入养老宫去讫。仁宗要将刘娘娘受油锅之刑以泄其忿。包公奏道:“王法无斩天子之剑,亦无煎皇后之锅。我主若要她死,着人将丈二白丝帕绞死,送入后花园中;郭槐当落鼎镬之刑。”仁宗允奏,遂依包公决断。真可谓亘古一大奇事。
  第六十三回 斗粟三升米
  话说河南开封府陈州管下商水县,有一人姓梅名敬,少入郡庠,家道殷实,父母俱庆,只鲜兄弟。娶邻邑西华县姜氏为妻,后父母双亡,服满赴试,屡科不弟,乃谓其妻道:“吾幼习儒业,将欲显祖耀宗,荣妻荫子,为天地间一伟人。奈何苍天不遂吾愿,使二亲不及见我成立大志已殁,诚天地间一罪人也。今辗转寻思,常忆古人有言,若要腰缠十万贯,除非骑鹤上扬州。意欲弃儒就商,遨游四海,以伸其志,岂肯屈守田园,甘老丘林。不知贤妻意下如何?”姜氏道:“妾闻古人有云,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。君既有志为商,妾当听从。但愿君此去以千金之躯为重,保全父母遗体,休贪路柳墙花。若得稍获微利,即当快整归鞭。”梅敬听得妻言有理,遂收置货物,径往四川成都经商,姜氏饯别而去。
  梅敬一去六载未回,一日忽怀归计,遂收拾财物,竟入诸葛武侯庙中祈签。当祷祝已毕,求得一签云:
  逢崖切莫宿,逢汤切莫浴。
  斗粟三升米,解却一身曲。
  梅敬祈得此签,茫然不晓其意,只得起程而回。这一日舟子将船泊于大崖之下,梅敬忽然想起签中“缝崖切莫宿”之句,遂自省悟,即令舟子移船别处,方移船时,大崖忽然崩下,陷了无限之物。梅敬心下大惊,方信签中之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