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家里寻得着时,你两个已自成合得久了,好人家儿女,不好拆开了另嫁得,别人家也本来要了。除非此计,可以行得。”女子道:“此计果妙,只要约得的确。”奶子道:“这个在我身上。”元来马员外家巨富,女儿房中东西,金银珠宝、头面首饰、衣服,满箱满笼的,都在这奶子眼里。奶子动火他这些东西,怎肯教富了别人?他有一个儿子,叫做牛黑子,是个不本分的人,专一在赌博行、厮扑行中走动,结识那一班无赖子弟,也有时去做些偷鸡吊狗的勾当。奶子欺心,当女子面前许他去约杜郎,他私下去与儿子商量,只叫他冒顶了名,骗领了别处去,卖了他,落得得他小富贵。算计停当,来哄女子道:“已约定了,只在今夜月明之下,先把东西搬出院墙外牛坊中了,然后攀墙而出就是。”先是女子要奶子同去,奶子道:“这使不得。你自去,须一时没查处;连我去了,他明知我在里头做事,寻到我家,却不做出来?”那女子不曾面订得杜郎,只听他一面哄词,也是数该如此,凭他说着就是信以为真,道是从此一定,便可与杜郎相会,遂了向来心愿了。正是:
  本待将心托明月,谁知明月照沟渠?
  是夜女子与奶子把包裹扎好,先抛出墙外,落后女子攀墙而出。正是东廊僧在暗地里窥看之时,那时见有个黑衣人担着前走,女子只道是杜郎换了青衣,瞒人眼睛的,尾着随去,不以为意。到得野外井边,月下看得明白,是雄纠纠一个黑脸大汉,不是杜郎了。女孩儿家不知个好歹,不由的你不惊喊起来。黑子叫他不要喊,那里掩得住?黑子想道:“他有偌多的东西在我担里,我若同了这带脚的货去,前途被他喊破,可不人财两失?不如结果了他罢!”拔出刀来望脖子上只一刀,这娇怯怯的女子,能消得几时功失?可怜一朵鲜花,一旦萎于荒草。也是他念头不正,以致有此。正是:
  赌近盗兮奸近杀,古人说话不曾差。
  好赌两般都不染,大平无事做人家。
  女子既死,黑子就把来撺人唐废之中,带了所得东西,飞也似的去了。怎知这里又有这个悔气星照命的和尚顶了缸,坐牢受苦。说话的,若如此,真是有天无日头的事了。看官,“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”上不得到其间逐渐的报应出来。
  却说马员外先前不见了女儿,一时纠人追寻,不匡撞着这和尚,鬼混了多时,送他在狱里了,家中竟不曾仔细查得。及到家中细想,只疑心道:“未必夫得和尚事。”到得房中一看,只见箱笼一空,,道:“是必有个人约着走的,只是平日不曾见什么破绽。若有奸夫同逃,如何又被杀死?”却不可解。没个想处,只得把所失去之物,写个失单各处贴了招榜,出了赏钱,要明白这件事。
  那奶子听得小娘子被杀了,只有他心下晓得,捏着一把汗,心里恨着儿子道:“只教他领了他去,如何做出这等没脊骨事来?”私下见了,暗地埋怨一番,着实叮瞩他:“要谨慎,关系人命事,弄得大了。”又过了几时,牛黑子渐把心放宽了,带了钱到赌坊里去赌。怎当得博去就是个叉色,一霎时把钱多输完了。欲待再去拿钱时,兴高了,却等不得。站在旁边看,又忍不住。伸手去腰里摸出一对金镶宝簪头来押钱再赌,指望就博将转来,自不妨事。谁知一去,不能复返,只得忍着输散了。那押的当头须不曾讨得去,在个捉头儿的黄胖哥手里。黄胖哥带了家去,被他妻子看见了,道:“你那里来这样好东西?不要来历不明,做出事来。”胖哥道:“我须有个来处,有甚么不明?是牛黑子当钱的。”黄嫂子道:“可又来,小牛又不曾有妻小,是个光棍哩,那里挣得有此等东西?”胖哥猛想起来道:“是呀,马家小娘子被人杀死,有张失单,多半是头上首饰。他是奶娘之子,这些失物,或者他有些乘机偷盗在里头。”黄嫂子道:“明日竟到他家解钱,必有说话。若认着了,我们先得赏钱去,可不好?”商量定了。
  到了次日,胖哥竟带了簪子望马员外解库中来。恰好员外走将出来,胖哥道:“有一件东西,拿来与员外认着。认得着,小人要赏钱。认不着,小人解些钱去罢。”黄胖哥拿那簪头,递与员外。员外一看,却认得是女儿之物。就诘问道:“此自何来?”黄胖哥把牛黑子赌钱押簪的事,说了一遍。马员外点点头道:“不消说了,是他母子两个商通合计的了。”款住黄胖哥要他写了张首单,说:“金宝簪一对,的系牛黑子押钱之物,所首是实。”对他说:“外边且不可声张!”先把赏钱一半与他,事完之后找足。黄胖哥报得着,欢喜去了。员外袖了两个簪头,进来对奶子道:“你且说,前日小娘子怎样逃出去的?”奶子道:“员外好笑,员外也在这里,我也在这里,大家都不知道的,我如何晓得?倒来问我?”员外拿出簪子来道:“既不晓得,这件东西为何在你家里拿出来?”奶子看了簪,虚心病发,晓得是儿子做出来,惊得面如土色,心头丕丕价跳,口里支吾道:“敢是遗失在路旁,那个拾得的?”员外见他脸色红黄不定,晓得有些海底眼,且不说破,竟叫人寻将牛黑子来,把来拴住,一径投县里来。牛黑子还乱嚷乱跳道:“我有何罪?把绳拴我。”马员外道:“有人首你杀人公事,你且不要乱叫,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