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凉水,慢慢煎起来。足有一个多时辰,药才煎好,倒出来,不多不少,仅有半茶杯。

  药煎好之时,张姑娘忙走至床前,听了听婆婆醒着,轻声叫应道:“婆婆,药已煎好,此时就请婆婆服下,何如?”安太太道:“很好,快拿来我吃了,好盖上被褥,发点汗。”张姑娘闻言,忙走至堂屋内,传话与何姑娘,然后倒出药,一人端药,一人端漱口水,伺候婆婆服药。到了床前,先将帐子挂起,一头扶了安太太起来,当有仆妇执烛,何小姐将那一杯药端了上前,凑到太太嘴边,恰好不凉不热,正好下咽。于是安太太把那大半杯药都服下去,略停半晌,随即睡下。何、张二人忙替婆婆盖好了被,将四周围都曳好,不令透风,随后才放下帐子。二人仍在一旁静坐伺候。

  安太太服药后,觉得浑身蒸了起来,有些发热,因要发汗,止得忍受。偏又睡不着,随即叫了一声有人么,何、张二人连忙答应,说:“婆婆,媳妇都在此,婆婆要什么?”安太太道:“我不要什么,此时有什么时候了?”何小姐道:“将近二更天了,婆婆服了药后,觉得怎样?”安太太道:“我周身发热,蒸的慌,大概是要发汗。”张姑娘道:“婆婆耐心,不要动转,等汗出透,病就好了,千万不要揭被。如透了风,可不是顽



  的。”安太太道:“我怎肯揭被,再叫他受寒?等汗出透,大约也就不热了,你们去睡去罢!”何、张二人道:“时候还早,媳妇不困倦,在此多坐一会。我两个要倦,轮流换班去睡,婆婆不用管,安稳养息罢。”安太太听他两个如此说法,也止好由他们坐守。不多时,安太太居然睡着了,微微出了些汗。何、张二人果然换班坐守,一夜不曾离开。安老爷是知道太太病了,媳妇必来服伺在内,有许多不便,所以早就搬在内书房安睡,命家人伺候。

  次早天明,安老爷先起来,走到上房,呼唤老妈婢女们,问问太太昨夜服药曾出汗否。老爷问话时,早惊动了两位大奶奶,忙走出内房,上前叫公公,说:“婆婆服药后,起初说觉得蒸热,随后竟安睡一夜,至今未醒。媳妇们听听鼻息有声,不敢惊动,光景见好,等醒后一问,就知病势轻重、增减了。”

  安老爷点点头,依旧到书房中去漱洗。内里两位大奶奶也就洗脸,随便笼了头。直到巳初时候,安太太才醒。两个媳妇忙上前挂起帐子,问婆婆病势如何。太太道:“汗是微微出过,仍然头晕,抬不起来,今日再请大夫看看罢!”何、张二人遂细细看了婆婆面容,顿觉消瘦,一脸病容。摸了摸头上,仍是热的。二人心中这一惊不小,登时急得心中乱跳,忙问道:“婆婆可想水喝?觉得口中发干还是发苦?”安太太道:“我口干舌燥,想吃点水果才好。”何、张二人道:“生冷非病人所宜,还是喝点茶的好。”于是倒上茶去。安太太喝了一口,就不喝了。一会功夫,张太太也来了,问了病势未轻,张太太也变了形容,忙走出去,回到自己家中,向家堂上焚香,许愿祷告而已。这里安老爷忙传话,命人去请大夫。

  话休烦叙,不过一家上下忙乱。等至下午,大夫才来,进内看脉,说道:“这病不轻,发表药跟后仍然转经,传入阳明,



  一时难好,止有固住本原,等经络由入转出,才能收功,至少也要三七二十一日,方保无事。若性急,另请高明。”云云。

  安老爷听他这一番话,吓得呆在一旁,毫无主见。大夫随即开了一方,用的是柴胡、紫苏、防风等药,说道:“千万吃不得生冷荤腥,防出疹子。”这一来,更把安家一家人都惊坏了。

  上至安老爷,下至婢仆,人人胆战心惊,愁眉泪眼。

  闲话少说。大夫去后,忙即去取药,药到即煎,煎好后请病人服之,亦不见好。次日,又请来看,仍旧是那几句话,将原方稍改两味,药服下无效。一算已经六七日矣。别人还可,惟有那何玉凤是性急之人,那里经得起这样缠绵的病症?早已急得心神烦躁,恨不得替婆婆生病才称心愿。那张姑娘口虽不言,心中也老大着急。二人无法可想,止有对天许愿,佛堂内烧香,拜求菩萨佛力保佑,磕了无数响头,愁眉泪眼,连两餐茶饭都无心吃了。安老爷虽然有镇定功夫,而值此夫人卧病不能即愈,也觉得无了主意了。眼看七日已过,安太太病势转加,城内亲友都得信,齐来望看。梅公子荐了一位南方大夫,是个举人,姓冯,年纪五十余岁,用车去请。请来诊了脉,说道:“病是伤寒,已经传到太阴,非急救还阳不可。”开方用的是附子、肉桂、柴胡之类。安老爷又另请了两位老年大夫来看,大家斟酌开了一个平淡无奇的方子,服下全不见好。

  那时何小姐心中一想,得了主意,当夜叫张姑娘在上房伺候,他便回到自己房中,沐浴更衣,然后到佛堂焚香祝告,愿减己寿,以延婆婆。于是预备下快刀一把,刀伤药与布条、带子样样均全。直等人静三更,他重又焚香磕头,四顾无人,忙将左腕退出,用口含住了腕上股肉,用刀割下一块肉来,孝心发现,并不疼痛。他把那股肉放入罐中,用刀伤药将伤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