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他就作了八府巡按了。此时他一家怎的乐法,不得言;大概而论,总乐不过他家那位新人珍姑娘。你道这话怎讲?假如安公子依然当他那个国子监祭酒,安老爷怎的就准他纳妾?便是放了山东学政,金、玉姐妹一时不能同行,转眼之间,分娩了也就去了,安老爷就怎的准他纳妾?不想朝廷无端的先放了他个乌里雅苏台了,改了山东了。这个当儿,珍姑娘的头是磕了,脸是开了,生米作成熟饭了,大白鸭子是飞不到那儿去了。

  安老爷凭是怎的个方正,难道还背得出第二部《四书》来不成?

  你看这可不叫作运气来了,昆仑山也挡不住么?还和她讲什么城墙不城墙呢?只是可怜,她只知感激二位奶奶,老爷太太,甚至感激乌大人,感激万岁爷。

  安公子这日离了庄院,早到海淀。一时到了乌大人园子门首,门上一时回进去,里面连忙道请。乌大人见了公子,给他道了喜,便说:“我的爷,可够了我的了!幸而天从人愿,不然,叫我怎么见老师、师母?”公子说:“实在是老师栽培。”

  说着,一路进了书房,便拜下去。乌大人忙道:“使不得,你还没谢恩呢!这岂不叫作受爵公庭,拜恩私室了么?”因一面



  还了个半礼,一面拉起他来说道:“这究竟是出白天恩,也是老师的荫庇;你的官运,所谓天也,非人力之所能为也。”坐下,便把上项事,详细和他说了一遍。不消说,谢恩折子又是老师给办妥当了。安公子此时,只是感激,一面答应,一面垂泪,这便叫作“除感激涕零而外,不能再置一词了”。当下谈了几句,便要进去叩谢师母,乌大人陪他来到上房。

  原来乌大人那位太太,相貌虽是不见怎的,本领却是极其来得,虽乌大人那样的精明强干,也竟自有些竖心旁的。安公子见了师母,先请了安,跪倒便拜。他那位师母的架子,本就来得比老师沉些,更兼又是个大胖子,并且现在也怀三月身孕,门生在那里磕头,她只微欠了欠身,虚伸了伸手,说:“起来吧!”公子拜罢起来,她便站起身来,问了老师、师母的安,便又坐下,这才让公子坐,问两个门生媳妇好,因说道:“你老师为你这件事,只急得几夜没睡,这一来可好了。就只你们这一走,我知道老师、师母,一定是不肯同你们出外的;难道两奶奶都去,不留一个在家里伺候老人家么?”公子连忙站起来,把两个媳妇现在都有喜不能上路的话说了。乌大人说:“然则你一个出去不成?”公子没及回话,便听师母说道:“一个人儿出去,又有其么使不得的,这可讲不得呀!再说一个人儿在外头,借此操练操练身子,才正好给万岁爷出力呢!”乌大人便不敢言语。

  公子是向来有什么事,从不敢瞒老师、师母的,见老师这等关切,便说:“门生父母也虑到门生此去没人,赏了个丫头去。”乌大人和安老爷是个通家,他家那班侍婢,一个个都见过的,便问:“是那一个?”公子只得答说:“就是那个名字叫长姐儿的。”乌大人听了,心下暗想:“这一个白的白似雪,一个黑的黑似铁,却怎生闹得到一家子?”因是个师生,一时



  不好和他戏言,只说了句:倒也罢了。”乌大人太太便道:“这个女孩儿,我也见过,可是大大方方儿的。只是你这个岁数儿,两奶奶都遇了喜了,老师、师母可又忙着给你放个人作甚么呢?”

  说着,便把嘴向乌大人一努,和公子道:“你诸事都跟你老师学使得,独这条儿可别跟他学。你瞧这不是吗?新近又弄了两小的儿了。前前后后,这倒有了八个,够一桌了。若说是为没儿子起见,也得他们有那个造化啊!我也不懂得,怎么叫个糟糠之妻不下堂,又怎么叫个寡欲多男子?你们爷儿们的书,也不知都念到那儿去了!”说完了,还喷喷喷的在那里顺嘴儿。一片话,把公子吓得一声儿不敢响,只望着老师。老师此时也觉不是劲儿,只得皮着个脸儿,向公子说道:“我因为今年是你师母正寿,所以又弄了两人,合上个八仙庆寿的意思。你师母还只说我不寡微,却不道九个人里,只有你师母遇了喜了,可不算得个‘虽有不存焉者,寡矣!’”这里只管说话,公子却见那一带碧纱橱后面,有许多钗光鬓影、粉腻脂香的在那里窥探,心里暗想道:“看这光景,我走后,保管又有场吵翻。”便不敢多言,谈了几句闲话,起身告辞,到了下处,歇了一夜。

  次日公子上去谢恩,一连见了三面,听了许多教训的密旨。

  圣上意图是山东地方要紧,便催他即日陛辞。公子陛辞下来,在海淀拜了两天客。次日又由内城一带辞了行,便赶回庄园来。

  安老爷此时见了他,不是前番那等闭着眼睛的神气了,便先问了他这番调动的详细。公子一一回明,提到见面的话,因是旨意交代得严密,便用满洲话说。安老爷色勃如也的听完了,和

  他说道:“额力基孙霍窝力博乌杭哦呜摩什鄂雍窝孤伦寡依扎

  喀斋斋得图业木栖鄂喇库。”公子也满脸敬慎的答应了一声:“依是拿。”那时候的风气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