样到地,不知安老夫妻何修得此佳妇,安公子何修得此贤妻,何小姐何修得此腻友!想到这里,就令人不能不信“不遭余殃,积善余庆,乖气致戾,和气致祥”

  的这句话了。

  安太太见何玉凤经张金凤一片良言,言下大悟,奔到自己膝下,跪倒尘埃,低首含羞的叫了声亲娘,知她满怀心腹事,尽在不言中。太太便先作了个婆婆的身分,不象先前谦让,端坐不动,一手把她揽在怀中,说道:“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,不许伤心,你这才是你父母的孝顺女儿,才是我安家的孝顺媳妇。你方才要没那番推托,也不是女孩儿的身分;如今要没这番悔悟,也不是女孩儿的身分。难为你妹子真会说,也难为你真听话。我和你公公,一年的提心吊胆,到今日且喜遂心如愿了。”说着,便一只手拉起她来,又叫丫头给新大奶奶湿个手巾来把粉匀匀。褚大娘子忙一把搀了她过来说:“ 先歇歇儿罢,站了这半天了。”让再让三,姑娘只摇头不肯坐。褚大娘子此时是乐得眉开眼笑,要露出个娘家的过节儿来,只管让,把个姑娘让急了,低声说道:“ 你怎么这样糊涂?你瞧这如何比得方才,也有下不来的,我就大马金刀的先坐下的?”咦!谁说姑娘没心眼儿呀!

  那张金凤这半日和何玉凤讲了万言,嘴也说酸了,嗓子也说干了,连嘴说带手比,袖子也累掉了,袖口里的小手巾手绢掉了一地。柳条儿忙着过来给她拣,随缘儿媳妇又倒过一碗茶来。她一面就着那媳妇手里喝茶,一面挽着袖子,又看见华妈妈、戴妈妈两个在那里悄悄的彼此道喜。她便呕她两个道,“哟!

  两位妈妈,倒先认着亲家了。”说着,挽好袖子,才整衣理鬓,



  过来给婆婆道喜。安太太自然更有一番嘉奖。

  她见过婆婆,便走到玉凤姑娘跟前,先深深道了个万福,说道:“ 姐姐大喜。”随又跪下,说:“ 妹子今日说话莽撞,冒犯姐姐,可实在是出于万不得已。妹子不这样莽撞,料姐姐也不得心回意转,我这里给姐姐赔个不是。”姑娘心里这一感一愧,也顾不得大家在座,连忙跪下,双手把她抱住,叫了声:“我那嫡嫡亲亲的妹子”往下只有哽咽的分儿,却说不出第二句话来。

  谁想好事多磨。这个当儿,张太太又喧吵起来了,说:“姑奶奶,越说叫你好好儿的和她说,别逼她说话了,咱好给她张罗事情。这天也是时候了,你可尽着招她哭哭啼啼的,是作甚么呢?是作甚么呢?”张金凤站起来笑道:“ 人家婆婆都认过了,你老人家还叫我和她说甚么呀?”她道:“ 咱儿,她依了,真的吗?”褚大娘子道:“ 你老在那儿来着?”她听了口中念念有词,先念了声阿弥陀佛,站起来往外就跑。只听她那两只脚踹得地蹬蹬的山响,掀开帘子就出去了。安太大忙问:“亲家,你那里去?”她也不理。张姑娘随后赶到帘子跟前,往外一看,原来她头南脚北,跪在当院子里磕头呢。只所得咕咚咕咚的脑袋碰得山响,说道:“ 神天菩萨,这可好了。”说着,站起来踅身又进屋子,对着那神主也打着问讯,磕了阵头,说:“ 哎!这都是你老公母俩有灵有圣啊!我多给你磕两个头罢!”大家看了,无不要笑,姑娘心里却是更觉不安。定了一定,安太太便道:“ 快着先叫人请你公公和九公去罢。这老弟兄两个,不知怎样等着呢?”

  正说着,只听窗外哈哈大笑,正是邓九公的声音,说道:“不用请,不用请!我们在此听得多时了,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张姑娘!好一个听说识劝的何姑娘!这都是我们老弟和二妹子



  你二位的德行。我这回没白来了。我们姑娘呢,这还不当见见你这位旧伯伯、新公公么?”

  原来此时,姑娘见张老和褚一官都跟进来,人多有些害臊,躲在人背后藏着。褚大娘子忙拉她出来,她便同褚大娘子过去,低头不语的在公公跟前拜了下去。安老爷道:“ 媳妇起来,你看这才是天地无私,姻缘有定。我今日才对得住我那恩师世弟。”

  因和太太说道:“ 太太,我家有何修道,玉格有多大造化,上天赐我家这一双贤孝媳妇。”太太道:“ 这也都是一定!老爷可记得当日出京的时候说的话,说:‘ 将来娶个媳妇,不在乎富室豪门,只要得个相貌端庄,性情贤慧,持得家,吃得苦的孩子,那怕他是南山里的,北村里的,都使得。’不想今日之下,得了这样相貌端庄,性情贤慧的一对儿,真真一个是南山里的,一个是北村里的!老爷,看这两个孩子,还愁她不会持家不能吃苦么?”老爷道:“ 是呀,我倒不曾想到这里。”因把当日卜三爷给公子提亲不成的话,告诉了邓九公一遍。邓九公道:“ 姑娘,你听听,万事由不得人哪!你不信,只看头上那位穿蓝袍子的,也是管作甚么儿的呢?你瞧如今师傅,是把你终身大事说成了。我同你大姐姐,我们爷儿俩还有点臊脸礼儿,给姑娘垫个箱底儿,不值得给你送到跟前来,我才同了我们张老人都给抬上了来。咱爷儿俩可有句话讲在头里,你可不许不收。自从咱爷儿俩认识以后,是说你算投奔我来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