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面衣服,办理鼓乐彩轿,预备酒席这几件事;房子我已有了办法。”太太道:“还要房子作甚么?那边尽办开了;赶到过来,难道不叫他三口儿一处住吗?”老爷道:“岂有不叫他门住一处之理?自然两个人就在他那屋里分东西住;你只望张姑娘过门的时候,租个公馆,还要匀在两处,成个一婚一姻,如今自然也得给她安起一个家来。至于她说的那一座庙,我到底要找着还给她,才圆得上那句话。这事须得如此如此办法,才免得她夜长梦多,又生枝叶。”太太所了此言大喜,说:“既然这样,那衣服头面更容易了。我本说到了京给张姑娘添补些簪环衣饰,只算是给她弄的。再说还有老太太的许多颜色衣服,他舅母前日也提她那里还有些头面匀着使,所添也有限了;到了轿子,切临期好说的。倒是这句话,得和咱们这个媳妇,先说一声才是,这是他们屋里百年相处的事。”老爷道:“太太这话很是。”说着,便把媳妇叫来,把这话从褚大娘子提亲起草以至现在的计较,日后的办法,告诉了她一遍。

  只见她听完这话,便跪下来,先给公婆磕了两个头,起来说道:“如果这样,不是公婆疼玉凤姐姐,竟是公婆疼我。公婆请想,玉凤姐姐救了我们两家性命,在公婆现在这番情义,已就算报过她来了。只是媳妇和我父母,今生怎的答报?至于她给媳妇



  联姻这桩事,且莫讲投着这样的公婆,配着这样的夫婿,就她当日那番用心,也实在令人可感。所以媳妇时常想着,要打断了她这段住庙的念头;无论怎样,也要照她当日成全媳妇的那一番用心,给她作成这件好事。只是因家来,不曾消停得一日,不好冒冒失失的禀告公婆。如今公婆商量得这等妥当严密,真是意想不到。便是玉凤姐姐难得说话,俗语说的:‘铁打房梁磨绣针,功到自然成。’眼前还有大半年的光景,再说还有舅母在那边,大约也没有个磨不成的。这其间却有尸关颇颇的难过,倒得设个法子才好。”老爷、‘太太忙问:“除这位姑娘的难说话,还有甚么再难之处?”张姑娘低声笑道:“媳妇所说难过的这关,便是我家玉郎。公婆再想不到,拿着我玉凤姐姐那样一个窈窕淑女,玉郎他竟不肯君子好逑。”老爷道:“这是为何?”张姑娘回道:“据媳妇看着,一来是感她的恩义,见公婆尚且这等爱重她,自己便不敢有一毫简亵,却是体贴父母的心。二则他和媳妇虽是过的未久,彼此相敬如宾;听他那口气,大约今生别无苟且妄想,又是番重伦常的心。总之,是个自爱的心,也搭着他实在有点儿怕人家。有一天媳妇偶然了呕他一句,就惹得他讲一篇大道理吾激落了媳妇一场。”张姑娘这话,还没说完,老爷道:“你理他呢!等我吩咐他。”太太道:“老爷看不得咱们那个孩子,可有这种留心的地方儿。”

  张姑娘使接着回道:“媳妇也正为此。是说父母之命,不敢不依从,设或他一时固执起来,也和公公背上一套圣经贤传,倒不好处置。莫若容媳妇设个套儿,先澈底澄清,把他说个心肯意肯,不叫这桩事有一丝牵强;也不枉费了公婆这一片慈心,媳妇这番’答报。那时仗邓九公的作合,成就玉凤姐姐这一段良缘,岂不是好?”安老爷夫妻听了,心下大喜,同声说好。

  安老爷又点头赞道:“难得贤德媳妇;这要遇见个糊涂庸鄙的



  女流,只怕这番话说不成,我两位老人家还要碰你个老大的钉子呢!”因和太太说道:“既能如此,你我两个,便学个不痴不聋的阿姑阿翁,好让他三人得亲顺亲,去为人为子;此事我不必再提。”当下计议已定,便分头各人干各人的事。安老爷又明明白白亲自写了一封请媒的信,预先通知邓九公。

  张金凤过了些天,到了临近时,见公婆诸事安排已有就绪,才打算把这桩事,告诉公子明白。又想到若就是这等老老实实的和他说,一定又招他一套四方话;思索良久,得了主意,不觉喜上眉梢。恰好这日,安公子到他进学的老师莫友士先生那里拜寿。原来这莫友士先生在南书房行走,便在海淀翰林花园住;因这日公子回家尚早,见过父母后,便回到自己屋里来。

  张姑娘见他面带春色,象饮了两杯,站起身来,不作一声,依然垂头坐下。便有华嬷嬷带了仆妇丫鬟,上来服侍。公子忙忙的换了衣裳,坐定一看,只见张姑娘两只眼睛,揉得红红儿的,满脸怒容,坐在那里。心里诧异道:“我往日归来,她总是悦色和容,有说有笑,从不象今日这般光景,这却为何?”不禁搭讪着问了一句说:“我今日一天不在家,你在家里作甚么来着?”张姑娘道:“问我么?我在家里作梦。”公子道:“好端端大清白日,怎么作起梦来,梦见甚么?可是梦见我?”张姑娘道:“倒被你一句就猜着了,正是梦见你。我梦见你娶了何玉凤姑娘,却瞒得我好!”公子道:“哟!哟!这就无怪其然,你把个小脸儿绷得单皮鼓也似的了,原来为这桩事。我劝你快快不必动这闲气,这是梦!”张姑娘道:“我从不会这么胡梦颠倒,想是你心里有这个念头,我梦里才有这桩奇事。论这桩事,我也曾向你说过,还不曾说得三句,倒惹得你道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