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可,没有也可,倒也不计较。户、这内面门印跟班,以至厨子火夫,外面六房三班,以至散役,邵一个不是指望着开个口子,弄些工程吃饭的?此犹其小焉者也。再加那工程一出来,府里要费,道里要费,到了院费,更是个大家;这以后委员勘工要费,收工要费,



  以至将来的科费部费,层层叠叠,那里不要若干的钱?东家是位高明不过的,请想想:可是“据实’两个字行得去的?”

  老爷听了这话,心下一想:“要是这样的顽法,这岂不是拿着国家有用的帑项钱粮,来供大家的养家肥己,胡作非为么?这我可就有点子弄不来了!”因向那师爷说道:“据先生你讲起来,这外费是设法的了。至于我家的家人,断乎不必,我的这层更不消提起。”那师爷见不是路,果然不愿意。但是三分匠人,七分主人,无法只得含含糊糊的,核了二三百金的钱粮,报了出去。从此衙门内外人人抱怨,不说老爷清廉,倒道老爷呆气。都盼老爷高升,说:“再要作下去,个家可就都扎上口袋嘴儿了。”且不说众人的七言八语。

  却说一日忽然院上发下了一角公文,老爷拆开一看,原来是自己调署了高堰外河通判。老爷看毕,正在心里纳闷说:“我到这里不久,又调署了高堰,这是何意?”早见那长随霍士端正匆匆的走上来道喜说:“这实在是件想不到的事!这缺要算一个美缺,差不多的求也求不到手。如今调署了老爷,这是上头看承得老爷重;再不然,就是老爷京里的有甚么硬人情儿到了。这番调动,老爷可必得象棋象样答上头的情才使得呢!”

  老爷便说:“我也不过是尽心竭力,事事从实,慎重皇上家的钱粮,爱惜小民的性命;就是答了上司的情了,难道还有个别的甚么的法子不成?”霍士端说:“这个全不在此。只这眼前便有一个机会,小的正要回老爷。这下月便是河台的正寿,可不知老爷打算怎么样个行法?”老爷道:“那早巳办妥当了,我上次在淮安首县,就说过每人备银五十两公办寿屏寿礼,我已经交给首县了。”霍士端笑道:“难道老爷打算这样就完了不成? ”老爷说:“依你还要怎样呢? ”霍士端回说:“小的可敢说怎么样呢?不过是老爷待小的恩重,见不到就罢了;



  既见到了,要不拿出血心来提补老爷,那小的就丧尽天良了。

  就小的知道的说:那淮徐道是绸缎纱罗;淮扬道办的秀气,是四方砚台,外面看看是一色的紫檀匣子,盛着端石砚台,里面却用赤金镶成,再为漆罩了一层,这份礼可就不菲;淮海道是一串珍珠手串,八两辽参;河库道办的更巧,是专人到大人原籍,置一顷地,把庄头佃户,兑给本宅的少爷,却把契纸装了一个小匣儿,带到院上当面送的。就是那二十四厅,也各有各的路数,各有各的巧妙。老爷如今就这五十两公分,如何下得去?何况老爷现在调署这样一个美缺呢! ”老爷说:“这可就罢了我了!慢说我没有这样家当,便有,我也不肯这样作法。”

  霍士端说:“这事,老爷有甚么不肯的?这是有去有来的买卖,不过拿国家库里钱,捣库里的眼,弄的好巧了,还是个对合子的利儿呢!不然的时候,可惜这样的好缺,只怕咱们站不稳。”

  老爷听到这里,便说:“你不必多讲了,去吧去吧。”那霍士端看这光景,料是说不进去,便讪讪的退了下来,另作他自己的打算去了。

  话休絮烦,安老爷自从接了调署的札文,便一面打发家眷,到高堰通判衙门任所;自己一面打点上院谢委,就便拜河台的大寿。不日到了淮安,正遇河台寿期将近,预先摆酒唱戏,公请那些个河员。众人的礼物,都是你赌我赛,不亚如那些临潼斗宝一般。独安老爷除了五十两公分之外,就是磕了三个头,吃了一碗面,便匆匆的谢委禀辞,上任而去。不到一日,即到了新任,只见那人烟辐辏,地道繁华;便是衙门的气概,吏役的整齐,也与那冷清清的邳州小衙门不同。更兼工段绵长,钱粮浩大,公事纷繁,一连几日接交代,点垛料,核库册,又加上安顿家眷,把个安老爷忙得茶饭无心,坐卧不定,这才料理清楚。列公!你道那河台,既是和安老爷那等不合式,安老爷



  又是个古板的人,在他跟前没有一毫的趋奉,此外又不曾有个致意托情的,他忽然把安老爷调子这样一个美缺,到底是个甚么意思?列公有所不知,这从中有个原故,那高堰外河地方,正是高家堰的下游受水的地方。这前任的通判官儿,又是个精明鬼儿,他见上次高家堰开了口子之后,虽然赶紧的合了龙,这下游一带的工程,都是偷工减料作的,断靠不住。他好容易挨过了三月桃汛,吃是吃饱了,掳是掳够了,算没他的事了,想着趁这个当儿躲一躲,另找个把稳道儿走走;因此谋了一个留省销算的差使,倒让出缺来,给别人署事。那河台本是河工上的一个虫儿,他有甚么不懂的?只是收了人家的厚礼,不能不应,看了看这个立刻出乱子的地方,若另委别人,谁也都给过三千二千,一千八百的,怎好意思呢?没法儿可就想起安老爷来了。偏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