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窗下用心勤,一见人人钦敬。
  不用三媒六聘,求婚自有佳人。
  虽然月老定婚盟,还是三生有幸。
  次日天午,郑先生整顿衣冠,前来拜谒施长者。家人入报,长者亦整衣相迎。礼罢,分宾主坐定。献茶罢,长者问曰:“小儿在先生门下,多蒙教导,有费襟期,不能报谢。先生乃继往圣,开功业非小!”先生道:“敢以言谢。孔子云:‘自行束修以上,吾未尝无诲焉。’且令郎明敏天资,默识心通,不日高吾之万万矣!岂可长为师范哉?此来者,敬有一事相禀,未知长者容否?”长者道:“非说也!实情谊一体,有事但言,有何碍哉!”郑先生云:“敝友何员外,与不佞自幼同窗,每到敝馆见令郎人才俊伟,颖悟非常。他家颇富,并未有子,只有一女,年与令郎相若,意与长者结亲,无人可以托伐,故不佞不避嫌疑,斗胆特来为媒。倘不见鄙,三生有幸也!”施长者闻言道:“久闻何员外大名,他乃富翁,怎可与贫老结亲?”郑达道:“委实出其本意。不佞焉敢妄举!”长者道:“既如此,待贫老择日备礼来过聘,再得商议。”郑先生拜辞施长者,回至馆中。
  次日见何员外来,言及前事,必贵夫妇不胜喜悦。夫妻商量道:“延先生痛饮一日,权为欢叙;容日再议一顿酒肴,请几个亲厚者来陪先生饮。”正是:
  水陆俱陈物物休,杯盘罗列味珍馐。
  殷勤把盏频频劝,月转花移饮不休。
  宾主情欢满席,皆劝郑先生。酒已酣矣,员外道:“今日所设,固为郑先生,但所敬在前,次敬在酒,只管酣醉,何以表将敬之意?”于是满酌,连劝郑先生,将大觥再劝。尚饮不下,醉后复醒。正是:
  酒从欢处饮,财向苦中求。
  时宾主倾倒情怀,呼庐掷雉,酒席大放。刚饮至半夜,众人皆散。郑先生坚意要回书馆,员外哪里肯放,留宿一宵。次早,员外吩咐疱人安排早膳相待。略饮数杯,坚执不饮,只得从命,早膳已毕。员外送出而别。
  先生至馆中自思:“长者三乐:得英才而教育,一乐也;得佳婿以全朋友之美,二乐也;则心中实相投,三乐也。”故作诗一首自述云:
  英俊人才出杏坛,默成好事有何难。
  婚姻事已谐秦晋,师弟情尤迈孔颜。
  得婿既全朋友托,为媒又称主宾闲。
  百年美满从今定,尚勉蟾宫把桂扳。
  从定亲之后,先生教愈勤,弟子学益笃。七年之后,学问大进。忽一日,有信来报县中考取童生。郑先生即唤施俊收拾赴考。县侥幸在优等;送府,府中又考批首;送道,提学取选文字有台阁之象,亦取批首。竟取河清县,去参拜学中师父,及拜谢郑先生教道允恩。诸亲都来作贺,大开筵席,痛饮数日。施俊复辞父母,往郑先生馆中读书不题。
  却说施长者夫妻见了儿子长成,学问又就,不胜之喜。两老商议日:“今日幸得入学,深感郑先生教诲之力,又蒙他作伐玉成婚姻。今于既已长成,况我夫妇年亦已年,今当娶媳过门,与子成其婚配,付以家事,使他经历世务,比知稼穑之艰难。”院君日:“我亦有心久矣!”次日设席,着人请郑先生来家会饮。酒至半酣,长者举杯相劝道:“小儿蒙先生之教,感恩万万,不能报耳!今日薄酌小酬。但又蒙玉成婚姻,今日小儿人亦长成,而愚老夫妇年又老迈,劳先生玉口一陈,拜上亲家,欲娶他令嫒过门管理家事。望先生始终尽美,容愚老结草以报。”先生道:“此事极好为之。何员外乃不佞心友,凡事乃不佞以主张,决无违逆也。”其日尽醉而别。
  郑先生归至馆中,乃至天明,梳洗已罢,径来何员外家,道及施长者欲娶令媛过门之事:“敬托老夫告知,择日即来迎亲。”必贵道:“既是如此,妆奁俱已齐备,不知院君之意何如?”郑达道:“我已硬许矣。打点只归,不必她说。”何必贵道:“你既许了,也不消问院君,只得安排行嫁便了,再烦回复亲家,凭他择日来迎便是。”郑先生即来回报。施长者择十月十六庚申,吉日亲迎。备办礼物,郑先生引施俊,登门迎亲。何员外送女赛花登轿,洒泪而别。至了施家堂中,众皆看时,但见新人生得:
  一貌赛婵娟,生成美少年。
  袖中笼玉笋,裙底露金莲。
  柳叶眉间嫩,桃花脸上鲜。
  嫦娥初降世,步步可人怜。
  却说何赛花小姐离了父母,来到施家下轿。施门人等及诸亲人眷,见了赛花小姐生得十分秀丽,真个有闭月羞花之貌,沉鱼落雁之容。罗带飘香,花貌呈色,各各称羡。引入堂中,参拜天地,同入洞房,花烛荧煌,合卺交杯。撒帐之后,人皆散去,二人解衣就寝,行夫妇之礼。正是:
  花枝未惯风和雨,吩咐东君好护持。
  次日早起,先拜施门祖宗,次拜翁姑。诸亲都来作贺。郑先生至第三日亦来称贺。长者吩咐儿、媳双双同拜谢先生。设席相留,痛饮一日,尽醉方散。施俊因娶妻过门,又值郎才女貌,雨意缪稠,顿忘攻书之念。何赛花小姐虽是年幼,性颇贤淑,针绣工夫,无不通晓。丈夫娶到施家来,不曾说起攻书之事,恐怕他因色废学,故此朝夕相劝丈夫云:“可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