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去了。一面买了些鱼肉果品之类,先打发小厮归家整治;一面走进按察司衙门里头去,密禀与廉使知道。廉使分付史应先回家去伴住他,不可放走了。随即差两个公人,写个朱笔票与他道:“立拘新都杨宦家人纪三面审,毋迟时刻!”公人赍了小票,一径到史应家里来。
  史应先到家里整治酒肴,正与纪老三接风。吃到兴头上,听得外边敲门晌。史应叫小厮开了门,只见两个公人跑将进来。对史、魏两人唱了喏,却不认得纪老三,问道:“这位可是杨管家么?”史、魏两人会了意,说道:“正是杨家纪大叔。”公人也拱一拱手说道:“敝司主要请管家相见。”纪老三吃一惊道:“有何事要见我,莫非错了?”公人造:“不错,见有小票在此。”便拿出朱笔的小票来看。史应、魏能假意吃惊道:“古怪!这是怎么起的?”公人道:“老爷要问杨乡宦家中事体,一向分付道:‘但有管家到省,即忙缉报。’方才见史官人市上买东西,说道请杨家的纪管家。不知那个多嘴的禀知了老爷,故此特着我每到来相请。”纪老三呆了一晌道:“没事唤我怎的?我须不曾犯事!”公人道:“谁知犯不犯,见了老爷便知端的。”史、魏两人道:“二哥自身没甚事,便去见见不妨。”纪老三道:“决然为我们家里的老头儿,再无别事。”史、魏两人道:“倘若问着家中事体,只是从直说了,料不吃亏的。既然两位牌头到此,且请便席略坐一坐,吃三杯了去何如?”公人道:“多谢厚情。只是老爷立等回话的公事,从容不得。”史,应不由他分说,拿起大觥,每人灌了几觥,吃了些案酒。公人又催起身,史应道:“我便赔着二哥到衙门里去去,魏三哥在家再收拾好了东西,烫热了酒,等见见官来尽兴。”纪老三道:“小弟衙门里不熟,史大哥肯同走走,足见帮衬。”
  纪老三没处躲闪,只得跟了两个公人到按察司里来。传梆察知谢廉使,廉使不升堂,竟叫进私衙里来。廉使问道:“你是新都杨佥事的家人么?”纪老三道:“小的是。”廉使道:“你家主做的歹事,你可知道详细么?”纪老三道:“小的家主果然有一两件不守本分勾当。只是小的主仆之分,不敢明言。”廉使道:“你从直说了,我饶你打。若有一毫隐蔽,我就用夹棍了!”纪老三道:“老爷要问那一件?小的好说。家主所做的事非一,叫小的何处说起?”廉使冷笑道:“这也说的是。”案上翻那状词,再看一看,便问道:“你只说那云南张贡生主仆五命,今在何处?”纪老三道:“这个不该是小的说的,家主这件事,其实有些亏天理。”廉使道:“你且慢慢说来。”纪老三便把从头如何来讨银,如何留他吃酒,如何杀死了埋在红花地里,说了个备细。谢廉使写了口词道:“你这人到老实,我不难为你。权发监中,待提到了正犯就放。”当下把纪老三发下监中。史应、魏能到也为日前相处分上,照管他一应事体,叫监中不要难为他,不在话下。
  谢廉使审得真情,即发宪牌一张,就差史应。魏能两人赍到新都县,着落知县身上,要佥事杨某正身,系连杀五命公事,如不擒获,即以知县代解,又发牌捕衙在红花场起尸。两人领命到得县里,已是除夜那一日了。新都知县接了来文,又见两承差口禀紧急,吓得两手无措。忖道:“今日是年晚,此老必定在家,须乘此时调兵围住,出其不意,方无走失。”即忙唤兵房佥牌出去,调取一卫兵来,有三百余人,知县自领了,把杨家围得铁桶也似。
  其时杨佥事正在家饮团年酒,日色未晚,早把大门重重关闭了,自与群妾内宴,歌的歌,舞的舞。内中一妾唱一只《黄莺儿》道:
  秋雨酿春寒,见繁花树树残。泥涂满眼登临倦,江流几湾,云山几盘。天涯极目空肠断。寄书难,无情征雁,飞不到滇南。
  杨佥事见唱出“滇南”两字,一个撞心拳,变了脸色道:“要你们提起甚么滇南不滇南!”心下有些不快活起来。不想知县已在外边,看见大门关上,两个承差是认得他家路径的,从侧边梯墙而入。先把大门开了,请知县到正厅上坐下。叫人到里边传报道:“邑主在外有请!”杨佥事正因“滇南”二字触着隐衷,有些动心。忽听得知县来到正厅上,想道:“这时侯到此何干?必有跷蹊,莫非前事有人告发了?”心下惊惶,一时无计,道且躲过了他再处,急往厨下灶前去躲。知县见报了许久不出,恐防有失,忙入中堂,自求搜寻。家中妻妾一时藏避不及,知县分付:“唤一个上前来说话!”此时无奈,只得走一个妇女出来答应。知县问道:“你家爷那里去了?”这个妇人回道:“出外去了,不在家里。”知县道:“胡说!今日是年晚,难道不在家过年的?”叫从人将拶子拶将起来。这妇人着了忙,喊道:“在!在!”就把手指着厨下。知县率领从人竟往厨下来搜。佥事无计可施,只得走出来道:“今日年夜,老父母何事直入人内宝?”知县道:“非干晚生之事,乃是按台老大人,宪长老大人相请,问甚么连杀五命的公事,要老先生星夜到司对理。如老先生不去,要晚生代解,不得不如此唐突。”佥事道:“随你甚么事,也须让过年节。”知县道:“上司紧急,两个承差坐提,等不得过年。只得要烦老先生一行,晚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