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铸成与这面宝镜分毫无异,随你识货的人也分别不出的。法轮重谢了匠人,教他谨言。随将新铸之镜装在佛座,将真的换去藏好了。那法轮自得此镜之后,金银财物不求自至。悉如王甲这两年的光景,以致衣钵充实,买祠部度碟度的僮奴,多至三百余人。寺刹兴旺,富不可言。王甲回去,却便一日衰败一日起来。元来人家要穷,是不打紧的。不消得盗劫火烧,只消有出无进,七颠八倒,做事不着,算计不就,不知不觉的渐渐消耗了。况且王甲起初财物原是来得容易的,慷慨用费,不在心上,好似没底的吊桶一般,只管漏了出去。不想宝镜不在手里,更没有得来路,一用一空。只勾有两年光景,把一个大财主仍旧弄做个渔翁身分,一些也没有了。
  俗语说得好“宁可无了有,不可有了无。”王甲拨天家事弄得精光。思量道:“我当初本是穷人,只为得了宝镜,以致日遇横财,如此富厚。若是好端端放在家中,自然日长夜大,那里得个穷来?无福消受,却没要紧的,舍在白水寺中了。而今这寺里好生兴旺,却教我仍受贫穷,这是那里说起的事?”夫妻两个,互相埋怨道:“当初是甚主意,怎不阻当一声?”王甲道:“而今也好处,我每又不是卖绝与他,是白白舍去供养的。今把实情告诉住持长老,原取了来家。这须是我家的旧物,他也不肯不得。若怕佛天面上不好看,等我每照旧丰富之后,多出些布施,庄严三宝起来,也不为失信行了。”妻子道:“说得极是,为甚么睁着眼看别人富贵,自己受穷?作急去取了来,不可迟。”商议已定,明日王甲径到峨眉山白水禅院中来。昔日轻施重宝,是个慷慨有量之人;今朝重想旧踪,无非穷促无聊之计。一般檀越,贫富不曰总是登临,音乐顿别。
  且说王甲见了住持法轮,说起为舍镜倾家,目前无奈只得来求还原物。王甲一里虽说,还怕法轮有些甚么推故。不匡法轮见说,毫无难色,欣然道:“此原是君家之物,今日来取,理之当然。小僧前日所以毫不与事,正为后来必有重取之日,小僧何苦又在里头经手?小僧出家人,只这个色身,尚非我有,何况外物乎?但恐早晚之间,有些不测,或被小人偷盗去了,难为檀越好情,见不得檀越金面。今得物归其主,小僧睡梦也安,何敢吝惜!”遂分付香积厨中办斋,管待了王甲已毕,却令王甲自上佛座,取了宝镜下来。王甲捧在手中,反复仔细转看,认得旧物宛然,一些也无疑心。拿回家里来,与妻子看过,十分珍重收藏起了。指望一似前日,财物水一般涌来。岂知一些也不灵验,依然贫困,时常拿出镜子来看看,光彩如旧,毫不济事。叹道:“敢是我福气已过,连宝镜也不灵了?”梦里也不道是假的,有改字陈朝驸马诗为证:
  镜与财俱去,镜归财不归。
  无复珍奇影,空留明月辉。
  王甲虽然宝藏镜子,仍旧贫穷。那白水禅院只管一日兴似一日。外人闻得的,尽疑心道:“必然原镜还在僧处,所以如此。”起先那铸镜匠人打造时节,只说寺中住持无非看样造镜,不知其中就里。今见人议论。说出王家有镜聚宝,舍在寺中被寺僧偷过,致得王家贫穷寺中丰富一段缘由,匠人才省得前日的事,未免对人告诉出来。闻知的越恨那和尚欺心了。却是王甲有了一镜,虽知是假,那从证辨?不好再向寺中争论得,只得吞声忍气,自恨命薄。妻子叫神叫佛,冤屈无伸,没计奈何。法轮自谓得计,道是没有尽藏的,安然享用了。
  看官,你道若是如此做人落得欺心,到反便宜,没个公道了。怎知:量大福亦大,机深祸亦深!法轮用了心机,藏了别人的宝镜自发了家,天理不容,自然生出事端来。汉嘉来了一个提点刑狱使者,姓浑名耀,是个大贪之人。闻得白水寺僧十分富厚,已自动了顽涎。后来察听闻知有镜聚宝之说,想道:“一个僧家要他上万上千,不为难事。只是万千也有尽时,况且动人眼目。何如要了他这镜,这些财富尽跟了我走,岂不是无穷之利?亦且只是一件物事,甚为稳便。”当下差了一个心腹吏典,叫得宋喜,特来白水禅院问住持要借宝镜一看。只一句话,正中了法轮的心病,如何应承得?回吏典道:“好交提控得知,几年前有个施主,曾将古镜一面舍在佛顶上,久已讨回去了。小寺中那得有甚么宝镜?万望提控回言一声。”宋喜道:“提点相公坐名要问这宝镜,必是知道些甚么来历的,今如何回得他?”法轮道:“委实没有,叫小僧如何生得出来?”宋喜道:“就是恁地时,在下也不敢回话,须讨喧怪!”法轮晓得他作难,寺里有的是银子,将出十两来送与吏典道:“是必有烦提控回一回,些小薄意,勿嫌轻鲜!”宋喜见了银子,千欢万喜道:“既承盛情,好歹替你回一回去。”
  法轮送吏典出了门,回身转来与亲信的一个行者真空商量道:“此镜乃我寺发迹之本,岂可轻易露白,放得在别人家去的?不见王家的样么?况是官府来借,他不还了没处叫得撞天屈,又是瞒着别人家的东西,明白告诉人不得的事。如今只是紧紧藏着,推个没有,随地要得急时,做些银子不着,买求罢了。”真空道:“这个自然,怎么好轻与得他?随他要了多少物事去,只要留得这宝贝在,不愁他的。”师徒两个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