拼得见官,那里有使用?但凭妈妈怎样罢了!”当下方妈妈反输一帖,只得安排酒饭,款待了公差。公差还要连闰娘带去,方妈妈求免女儿出官。公差道:“起初说是死的,也少不得要相验尸首,而今是个活的,怎好不见得官?”贾闰娘闻知,说道:“果要出丑,我不如仍旧缢死了罢。”方妈妈没奈何,苦苦央及公差。公差做好做歉了一番,又送了东西,公差方肯住手。只带了孙小官同原告方妈妈到官回复。
  县官先叫方妈妈问道:“你且说女儿怎么样死的?”方妈妈因是女儿不曾死,头一句就不好答应。只得说:“爷爷,女儿其实不曾死。”县官道:“不死,怎生就告人因奸致死?”方妈妈道:“起初告状时节是死的,爷爷准得状回去,不想又活了。”县官道:“有这样胡说!原说吴下妇人刁,多是一派虚情,人不曾死,就告人命,好打!”方妈妈道:“人虽不死,奸情实是有的。小妇人现获正身在此。”县官就叫孙小官上去问道:“方氏告你奸情,是怎么说?”孙小官道:“小人委实不曾有奸。”县官道:“你方才是那里拿出来的?”孙小官道:“在贾家房里。”县官道:“可知是行奸被获了。”孙小官道:“小人是方氏骗去,锁在房里,非小人自去的,如何是小人行奸?”县官又问方妈妈道:“你如何骗他到家?”方妈妈道:“他与小妇人女儿有奸,小妇人知道了,骂了女儿一场,女儿当夜缢死。所以小妇人哄他到家锁住了,特来告状。及至小妇人到得家里,不想女儿已活,双双的住在房里了几日,这奸情一发不消说起了。”孙小官道:“小人与贾家女儿邻居,自幼相识,原不曾有一些甚么事。不知方氏与女儿有何话说,却致女儿上吊。道是女儿死了,把小人哄到家里,一把锁锁住,小人并不知其由。及至小人慌了,看看女儿尸首时,女儿忽然睁开双目,依然活在床上。此时小人出来又出来不得,便做小人是柳下惠、鲁男子时,也只索同这女儿住在里头了。不诓一住就是两三日,却来拿小人到官。这不是小人自家走进去住在里头的,须怪小人不得,望爷爷详情。”
  县官见说了,笑将起来道:“这说的是真话。只是女儿今虽不死,起初自缢,必有隐情。”孙小官道:“这是他娘女自有相争,小人却不知道。”县官叫方氏起来问道:“且说你女儿为何自缢?”方妈妈道:“方才说过,是与孙某有奸了。”县官道:“怎见得他有奸?拿奸要双,你曾拿得他着么?”方妈妈道:“他把小妇人认做女儿,赶来把言语调戏,所以疑心他有奸。”县官笑道:“疑心有奸,怎么算得奸?以前反未必有这事,是你疑错了,以后再活转来,同住这两日夜,这就不可知。却是你自锁他在房里成就他的,此莫非是他的姻缘了。况已死得活,世所罕有,当是天意。我看这孩子仪容可观,说话伶俐。你把女儿嫁了他,这些多不消饶舌了。”方妈妈道:“小妇人原与他无仇,只为女儿死了,思量没处出这口气,要摆布他。今女儿不死,小妇人已自悔多告了这状了,只凭爷爷主张。”县官大笑道:“你若不出来告状,女儿与女婿怎能勾先相会这两三日?”遂援笔判道:“孙郎贾女,貌若年当。疑奸非好,认死不死。欲望其钻穴之身,反遂夫同衾之乐。似有天意,非属人为。宜效绸缪,以消怨旷。”判毕,令吏典读与方妈妈。孙小官听了,俱各喜欢,两两拜谢而出。孙小官就去择日行礼,与贾闰娘配为夫妇。这段姻缘,分明在这一吊上成的。有诗为证:
  姻缘分定不须忙,自有天公作主张。
  不是一番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?

卷三十六 王渔翁舍镜崇三宝 白水僧盗物丧双生

  资财自有分定,贪谋枉费踌躇。
  假使取非其物,定为神鬼揶揄!
  话说宋时淳熙年间,临安府市民沈一,以卖酒营生,家居官巷口,开着一个大酒访。又见西湖上生意好,在钱塘门外丰楼买了一所库房,开着一个大酒店。楼上临湖玩景,游客往来不绝。沈一日里在店里监着酒工卖酒,傍晚方回家去。日逐营营,算计利息,好不兴头。
  一日正值春尽夏初,店里吃酒的甚多,到晚未歇,收拾不及,不回家去,就在店里宿了。将及二鼓时分,忽地湖中有一大船,泊将拢岸,鼓吹喧阗,丝管交沸。有五个贵公子各戴花帽,锦袍玉带,挟同姬妾十数辈,径到楼下。唤酒工过来问道:“店主人何在?”酒工道:“主人沈一今日不回家去,正在此间。”五客多喜道:“主人在此更好,快请相见。”沈一出来见过了。五客道:“有好酒,只管拿出来,我每不亏你。”沈一道:“小店酒颇有,但凭开量洪饮,请到楼上去坐。”五客拥了歌童舞女,一齐登楼,畅饮更余。店中百来坛酒吃个磬尽。算还酒钱,多是雪花白银。沈一是个乖觉的人,见了光景想道:“世间那有一样打扮的五个贵人?况他容止飘然,多有仙气,只这用了无数的酒,决不是凡人了,必是五通神道无疑。既到我店,不可错过了。”一点贪心,忍不住向前跪拜道:
  “小人一生辛苦经纪,赶趁些微末利钱,只勾度日。不道十二分天幸,得遇尊神,真是夙世前缘,有此遭际,愿求赐一场小富贵。”五客多笑道:“要与你些富贵也不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