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替你把此情先对赵家说了,赵家必定告状,再与你写一张首状,当官递去。你只要实说,包你一些罪也没有,且得还乡见父母了。”郑蕊珠道:“若得如此,重见天日了。”
  计较已定,邻妈一面去与赵家说了。赵家赴县理告,这边郑蕊珠也拿首状到官。杞知县问了郑蕊珠一词,即时差捕钱已到官。钱巳欲待支吾,却被郑蕊珠是长是短,一口证定。钱巳抵赖不去,恨恨的向郑蕊珠道:“我救了你,你倒害我!”郑蕊珠道:“那个救我的,你怎么打杀了他?”钱巳无言。赵家又来求判填命。知县道:“杀人情真,但皆系口词,尸首未见,这里成不得狱。这是嘉定县地方做的事,郑蕊珠又是嘉定县人,尸首也在嘉定县,我这里只录口词成招,将一行人连文卷押报到嘉定县,结案就是了。”当下先将钱已打了三十大板,收在牢中,郑蕊殊召保,就是邻妈替他递了保状。且喜与那个恶妇万虫儿不相见了。杞县一面叠成文卷,会了长解,把一干人多解到苏州嘉定县来。
  是日正逢五日比较之期,嘉定知县带出监犯徐达,恰好在那里比较。开封府杞县的差人投了文,当堂将那解批上姓名逐一点过,叫到郑蕊珠,蕊珠答应。徐达抬头一看,却正是这个失去的郑蕊珠,是开面时认得亲切的。大叫道:“这正是我的冤家。我不知为你打了多少,你却在那里来?莫不是鬼么?”知县看见,问徐达道:“你为甚认得那妇人?”徐达道:“这个正是井里失去的新人,不消比较小人了。”知县也骇然道:“有这等事?”唤郑蕊珠近前,一一细问,郑蕊珠照前事细说了一遍。知县又把来文逐一简看,方晓得前日井中死尸,乃赵申被钱巳所杀。遂吊取赵申尸骨,令仵作人简验得头骨碎裂,系是生前被石块打伤身死。将钱巳问成死罪,抵赵申之命。徐达拐骗虽事不成,祸端所自,问三年满徒。张寅、李卯各不应,仗罪。郑蕊珠所遭不幸,免科,给还原夫谢三郎完配。赵申尸骨,家属领埋,系隔省,埋讫,释放宁家。知县发落已毕,笑道:“若非那边弄出,解这两个人来,这件未完何时了结也!”嘉定一县传为新闻。
  可笑谢三郎好端端的新妇,直到这日,方得到手,已是个弄残的了。又为这事坏了两条性命,其祸皆在男人开面上起的。所以内外之防,不可不严也。
  男子何当整女容?致令恶少起顽凶。
  今进试看含香蕊,已动当年函谷封。

卷二十六 懵教官爱女不受报 穷庠生助师得令终

  诗曰:
  朝日上团团,照见先生盘。
  盘中何所有?盲蓿长阑干。
  这首诗乃是广文先生所作,道他做官清苦处。盖因天下的官随你至卑极小的,如仓大使、巡检司,也还有些外来钱。惟有这教官,管的是那几个酸子,有体面的,还来送你几分节仪;没体面的,终年面也不来见你,有甚往来交际?所以这官极苦。然也有时运好,撞着好门生,也会得他的气力起来,这又是各人的造化不同。
  浙江温州府曾有一个廪膳秀才,姓韩名赞卿。屡次科第,不得中式。挨次出贡,到京赴部听选。选得广东一个县学里的司训。那个学直在海边,从来选了那里,再无人去做的。你道为何?元来与军民府州一样,是个有名无实的衙门。有便有几十个秀才,但是认得两个“上大人”的字脚,就进了学,再不退了。平日只去海上寻些道路,直到上司来时,穿着衣巾,摆班接一接,送一送,就是他向化之处了。不知国朝几年间,曾创立得一个学舍,无人来住,已自东倒西歪。旁边有两间舍房,住一个学吏,也只管记记名姓簿藉。没事得做,就合着秀才一伙去做生意。这就算做一个学了。韩赞卿悔气,却选着了这一个去处。曾有走过广里的备知详细,说了这样光景。合家恰象死了人一般,哭个不歇。
  韩赞卿家里穷得火出,守了一世书窗,把望巴个出身,多少挣些家私。今却如此遭际,没计奈何。韩赞卿道:“难道便是这样罢了不成?穷秀才结煞,除了去做官,再无路可走了。我想朝廷设立一官,毕竟也有个用处。见放着一个地方,难道是去不得哄人的?也只是人自怕了,我总是没事得做,拼着穷骨头去走一遭。或者撞着上司可怜,有些别样处法,作成些道路,就强似在家里坐了。”遂发一个狠,决意要去。亲眷们阻当地,多不肯听。措置了些盘缠,别了家眷,冒冒失失,竟自赴任。到了省下,见过几个上司,也多说道:“此地去不得,住在会城,守几时,别受些差委罢。”韩赞卿道:“朝廷命我到此地方行教,岂有身不履其地算得为官的?是必到任一番,看如何光景。”上司闻知,多笑是迂儒腐气,凭他自去了。
  韩赞卿到了海边地方,寻着了那个学吏,拿出吏部急字号文凭与他看了。学吏吃惊道:“老爹,你如何直走到这里来?”韩赞卿道:“朝廷教我到这里做教官,不到这里,却到那里?”学吏道:“旧规但是老爹们来,只在省城住下,写个谕帖来知会我们,开本花名册子送来,秀才廪粮中扣出一个常例,一同送到,一件事就完了。老爹每俸薪自在县里去取,我们不管。以后开除去任,我们总不知道了。今日如何却竟到这里?”韩赞卿道:“我既是这里官,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