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林素梅说道:“我知道哪个是胜英?我不认识于他,为之奈何?”林士佩说道:“胜英在当中座位,年在七十来岁,白发苍苍,面上皱纹堆累,胸前飘洒银髯,背后插着鱼鳞紫金刀,胁下衬镖囊,贤妹一看即知,非常好认。”林素梅今被兄长逼迫不过,遂暗暗长叹一声,这才飘身下了东房,蹑足潜踪,脚尖点地,在院内绕了几个圈子,然后轻轻地走到逍遥亭,上了五层阶脚石。在逍遥亭门外,伸首往屋内观看,见正当中八仙桌坐定一人,苍苍白髯飘洒胸前,背后背着鱼鳞紫金刀,胁下



  衬镖囊,头上鸭尾巾,当顶衬着一朵黄菊花,微微颤动,坐在当中合目盹睡。姑娘提着一口气,来至亭门切近,看了一会,复又退回,姑娘的意思是看看亭内有人醒着没有,所以一再伸首观看。姑娘看之再四,亭内并无惊醒之人,这才脚尖找地,进了亭内。此时胜爷已经低着头,闭着眼,俨然熟睡的样子。

  姑娘一看,胜爷右边一位老者,伏几而睡,东边一位黑髯老者,也在那里盹睡。左边这位乃是弼昆长老,东边那位是邱三爷邱琏,胜爷右边一张凳子空着。姑娘又往四外看了一看,俱都伏几而睡,并无惊醒之人。姑娘不知自己在这逍遥亭院内绕弯的时候,亭内的李刚李四爷可就看见啦。姑娘她本是留的一宗心眼儿,在院内一绕弯,亭里及东西房内如果有人醒着,必要问院内是什么人,如果要有问,姑娘由院内就走啦。哪知李四爷首先看见,就伸手压刀,黄三太也看见啦,也伸手压刀。胜爷此时对着李四爷及黄三太二人,赶紧暗暗摆手。乘着姑娘往东西厢房看的时候,胜爷说道:“如果是刺客,她向谁下手谁动手;如果不是行刺的,也许其中别有隐衷。”李四爷、黄三太这才重又低头假睡。其实,亭中四十余人全都醒着呢,姑娘上阶脚石的时候,大家可就全都装睡了。皆因为凡事不能造次,又恐怕其中别有枝节。就是有三两位睡着了的,那就是心中不会存事之人。请想,双方死的死,亡的亡,在此权且休息一夜,谁能够趴在桌子上就睡觉了呢?惟有金头虎,两条板凳一并,呼声震耳,已经睡熟。闲话少说,书归正文。且说姑娘到了亭内,一看胜爷在八仙桌正面盹睡,意欲下手,皆因那桌子挡着,很不便利,恐怕够不上,弄得打草惊蛇,反为不美。皆因为先年那种八仙桌子都比现在的尺寸大,大金交椅,大八仙桌,不似现在的桌子,一伸手就能够着啦。姑娘看了一会,遂脚尖一滑地,伸手轻轻一按桌儿,纵在桌子之上,身轻如羽,落地无



  声,跳到桌子面上,伸手撤出鸡爪镰,对着胜爷银牙咬错,将鸡爪镰举起。胜爷此时是假装盹睡,看得明明白白。胜爷看着姑娘的鸡爪镰举起,先向着胜爷竖目咬牙,后来又对着胜爷点头,复又将鸡爪镰撤回。林素梅行刺本是被哥哥所使,如不将胜爷刺死,则哥哥万不欲生,并不是姑娘的本意,起心杀害胜爷。所以先将鸡爪镰举起,对着胜爷欲要下手,继而一看,胜爷年迈苍苍,鬃发皆白,又是行侠仗义的好人,姑娘故此又将鸡爪镰撤回。胜爷一见姑娘将鸡爪镰复又撤回,心中暗想:这姑娘本不欲杀我。正在此时,只见姑娘又将鸡爪镰举起,银牙紧咬,杏眼圆睁,十分凶恶。胜爷的刀不杀妇女,金镖甩头不打妇女,拳头脚不能伤妇女,第二次胜爷见姑娘满脸凶气已现,看看就要手起刀落。胜爷心中正自打量之际,只见身旁有一个小圆凳在那里放着,胜爷心说:“你要是真下手时,我便用此凳子打你。”此时姑娘虽欲下手,仍然自己暗暗惭愧,犹有不忍之心,那姑娘将家伙举起者三次,心中暗道:“我若不杀胜英且,我兄则死。礼义出于富户,良心丧于困危。”想到此处,牙关一咬,手起双镣落下,只听咯噔一声响,翻筋斗栽倒尘埃。

  胜爷见姑娘第三次又将兵刃举起,银牙咬得已经有了声音,知道姑娘是要下毒手啦,胜爷的右手紧靠着那张凳子,及至姑娘兵刃正往下落时,胜爷的凳子可就打上来啦。这一凳子,正打在姑娘胸际之上,姑娘疼痛难忍,翻身栽了一个筋斗,由八仙桌之上栽倒尘埃。当时那凳子打在姑娘的身上,倒没有多大的响声,可那凳子由桌子上又往地下咕噜,只听得唧哩咕噜的声音可就大啦,亭中四十余位一听凳子声音,可就全都抬起头来啦。黄三太喊了一声:“有刺客!”胜爷见大家俱都站起身躯,甩大氅,压家伙,急忙喊道:“千万不可动手!”胜爷遂用手一拍八仙桌子,一纵身躯,蹿至亭门,脸面朝外,双手插住亭



  门道:“众位不要大声喊叫。行刺的是一女子,我们岂能与女子一般见识?叫她逃命去罢。”当时东西厢房也都大哗,欲要动手捉拿刺客。胜爷且叫道:“东西厢房的宾朋,千万不要出屋。我们不能与妇女动手,任她自己逃罢。”众镖头一听胜爷喊叫不让动手,俱都遵命,谁也不敢造次。惟有杨香五心中愤恨刺客,因老师不叫出去捉拿刺客,也不敢违背。杨香五心生一计,见金头虎在两条板凳上正自熟睡,还直打呼噜,杨香五一伸手,暗暗将板凳一拉,就把那板凳给拉倒啦。傻小子在梦中挨了下子摔,可就摔醒啦。傻小子揉着眼一看,杨香五正在他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