厅对面上首,却有一只六角亭子,便将身跃到亭子上。上面把左足钩住亭顶上的葫芦,那身子料挂下来,做个张飞买肉之势。抬头观看,恰好正对花厅。见厅上边摆开二席,下首一席坐着四个教师模样。那朝外的一个,认得是同乡徐定标。上首的一席,中间正位空着,朝西二人,都是公子模样,谅必李氏兄弟。朝东坐着,是秀才打扮,知道就是花省三这篾片。只见朝西坐那面黑的说道:“去了这好半歇,为何还不见来,敢是被他捉住了不成?”那个面白的道:“总是不能下手,故此在彼守候。”只见那堂下二旁站着七八个家人,内中有一个说道:“我方才见他上了瓦房,跃至里面,好似往下跳的光景。”那秀才打扮的接口道:“据门下看来,只怕有些不妙。”徐定标道:“花先生何以见得?”那人道:“凡做这件事,第一要精细灵巧,智勇二全,方为妥当。若靠了本领高强力大,却粗莽大意,便不相干了。你看这静空僧粗心浮躁,是个莽和尚,去了这许久不回,虑他凶多吉少。”一枝梅听得清清楚楚,想道:“都是你这贼挑拨弄火,助桀为虐,今日请你吃个小苦头。”便把那头陀的首级提将起来,大喝道:“徐鹤的脑袋来也!”照着花省三劈面打来。不知可曾打中否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一部分
第8回 徐鸣皋弟兄观打擂 飞云子风鉴识英雄
话说那花省三听得“徐鹤脑袋”四字,这“来”字还未听得完全,却脑袋已到。那静空的颈腔劈对省三面门,磕塌的一声,打个正着,弄得嘴里、鼻管里、眼睛里,满面的血臊。那脑袋跌将下来,恰好落在肴碗之中,满坐大惊,一齐站起。李文忠暗道:“既取得徐鹤首级,还该好好提将下来,为何这般行为?”大家定睛一看,知是静空的首级。列位,若要讲这脑袋,头发散乱,淋血模糊,骤然亦难辨何人首级。只是那灿烂焦黄的溜金箍显在头上,所以一望而知是头陀的首级。这一惊非小,比方才更加吃唬,个个牙战口噤,毛发倒竖起来。
  那一枝梅掷完了他这脑袋,飞身上屋,连窜带纵,如掣电般回转徐家。梦笔见了便问:“大哥,那首级抛向何方去的?”一枝梅就将那到李家庄的话说了一遍。梦笔听了道:“大哥,你虽与他吃个惊唬,只是他们怎知是你干的?一定疑到鸣皋身上,这冤仇越结深了。究不如与他个石沉大海、音息全无为妙。”一枝梅道:“目今的人欺软怕强,正要他知我利害,使他不敢正眼相觑,显得我辈的威风。”二人谈论了一回,各自安寝。
  再说李文忠等呆了半晌,同到庭中看视,早已去久。便叫家人把静空首级收拾开去。那肴撰都吃不得了,一并撤去,把水与省三洗去脸上血迹。大家都道:“那头陀一定被徐鹤杀了。”李文忠同花省三两个当夜写成状子,大略告他前次恃强行凶,殴辱绅衿,身受重伤,府差签提,胆敢抗不到案,目无国法已极;今又谋杀头陀,挟仇移尸图害等情。到了明日,命家人带了头陀首级,跟随花省三到扬州府王太尊那里控告,嘱他务要追捉凶身到案。
  这个知府叫做王锦文,是个捐班出身,性极贪婪。他原籍山西汾州人,是个放印子钱的,积得银子,捐了知县。所以盘剥小民,是他本等。为官糊涂贪赃,却有一般本事:蔩夜苞苴,孝敬上司。遂被他升了扬州府知府。那李家银子,借过了不知多少。当时判了朱签,发二个原差,到太平村来捉凶身徐鹤。梦笔埋怨一枝梅道:“都是你要显威风,如今不出我之所料。”一枝梅道:“贤弟放心,这赃官怕他则甚!我自有道理。你且出去回了差人。”梦笔走到外边,对差役道:“这里家主徐鹤,自从前日动身,往南海进香去了。”差人道:“胡说!他昨夜杀了人,到夜半还去移尸图害,怎说前日动身?”梦笔道:“你们不信,自去里边搜寻便了。”那保甲道:“这个却是有的,我也亲见他同二个朋友下船去的。”差人无奈,只得到手了些银子,回去禀覆。
  那扬州府王锦文最喜是杯中之物,当夜吃得酩酊大醉,到了夜半醒来,口中干渴,欲想坐起,遂唤丫鬟取茶。觉得颈边有件东西,把手一摸,却是一把锋利尖刀。那王锦文大吃一惊,再看那刀柄上有书一封。拆开观看,上面写着:“昨夜头陀,是我所杀。你这赃官,若敢听信土豪,屈害善人,即便取你首级!柜中银子三千,是我借用。”末后画上一枝梅花,笔力清健非常。王太守唬得面如土色,心中又怕又恼。那晓得这夜李文忠那里,也是一把刀、一封书信。信中之言,大略相同,只是银子偷去了一万。到了明日早辰,那些穷苦之家到是造化,也有五两一锭的,也有十两一锭的,家家得着银子。那李家同扬州府,皆不敢追究,只得把此事松了下来。
  话分两头。我且说徐鸣皋同了徐庆、罗季芳,从那一日下落舟船,一路来到苏州,把船停泊阊门城外,离舟登岸游玩,六街三市,热闹非常。俗语说的:上有天堂,下有苏扬。那姑苏是个省会,商贾辐揍,人烟稠密,真个挥汗如雨,阿气成云。笙萧管弦之声,沿途相接。三人进了阊门,只见各店铺密排鳞比,街上行人挨肩擦背。只因擂台建搭完工,明日开台,那四方打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