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跌?” 把眼连擦几擦,见了桌上金子大笑道:“ 我说宋襄公断不敢谎我,断落不去的。”黄金窟看了,也笑道:“ 老爷,是那个宋襄公送爷金子?” 叔谋道:“是一个穿绛绡衣带进贤冠的,他求我护城。我不肯,又央出一个暴眼大肚皮胡子,带进贤冠穿紫的,叫做甚大司马华元来说。这厮又使势,要把我捆缚,熔铜汁灌我口内惊我。我必不肯,他两个只得应承送我黄金三千,要我方便。我正不见金子,怕人刻落,与守门的相争,被他推了一跌,不期金子已摆在此了,待我点一点,不要被他短少。” 黄金窟又笑道:“爷想做梦了,这金子是睢阳百姓,央我送来与爷求方便的,有甚宋襄公?” 叔谋道:“岂有此理!明明我与宋襄公,华司马说话,怎是梦?”黄金窟道:“爷再想一想,还是你去见宋襄公,宋襄公来见你,如今人在那里?相见在那家?” 叔谋又想一想道:“ 莫不是梦。明明听得说,上帝赐金三千两,取之民间,这金子岂不是我的。” 黄金窟道:“说取之民间,这宗金子原该爷受的。但实是百姓要保全城中庐舍送来,爷 不 可 说 这 梦话。”叔谋笑道:“ 我只要有金子,上帝也得,民间也得,就依他保全城郭便了。” 把手本收了,分付明日出堂,即便改定道路。
图得橐中三千,那顾语言三四。
次日升堂,叫壕寨使。此时陈伯恭正在督功,只有叔宝在彼伺候,过来参谒。叔谋道:“ 河道掘离城尚有多远?”叔宝道:“尚有十里之遥。县官现在出牌,着令城中百姓搬移,拆毁房屋兴工。” 叔谋道:“我想前日陈伯恭说回护城池,大是有理。这等坚固城池,繁盛烟火,怎忍将他拆去?又使百姓这等迁移。不若只在城外取道,莫惊动城池罢。就差你去相视。” 秦叔宝道:“前日爷台已画定图式,分付说奉旨要开凿此城,泄去王气。恐难改移。” 叔谋道:“ 你这迂人!奉旨开凿王气,只要在此一方,何必城中。凡事择便而行,说甚画定图式,快去相视回我!”
由来胥吏急苞苴,那惜煌煌是简书。
最是君言犹弁髦,小民生计更何如?
叔宝领了这差,是个好差。经过乡村人户,或是要免掘他坟墓田园,或是要求保全他房产的,都十两五两,二十三十,央人来说。叔宝一概不受,止酌定一个更改的河道,回复叔谋。恰是这日副总管令狐达,闻知要改河道,来见叔谋。彼此议论,争执不合。只见叔宝跪下禀道:“卑职蒙差相视河道,若由城外取道迂回,较城中差二十余里。” 叔谋正没发恼处,道:“我只差你相视城外河道,你管甚差二十里三十里。”叔宝道:“ 路远,所用人工要多,钱粮要增,限期要宽,卑职也要禀明。” 叔谋越发恼道:“人工不用你家人工,钱粮不要你家钱粮,你多大官在此胡讲。” 这话分明是侵令狐达。令狐达道:“ 民间利病,许诸人直言无隐,大小是朝廷官,管得朝廷事,也都该从长酌议。况此城开掘,奉有圣旨的。”叔谋道:“寅兄只说圣旨,这回护城池,宋襄公奉有天旨,前日梦中我为执法,几乎被华司马铜汁灌杀,那时叫不你两人应。” 令狐达大笑道:“那里来这等鬼话!”叔谋又向叔宝道:“是你这样一个朝廷官,也要来管朝廷事,你只得了城外这干百姓银子,故此来胡讲。我只不用你,看你还管得么?” 令狐达争不过叔谋,愤愤不平,只得□□衙宇,写本题奏去了。
叔宝出得衙门来,叔谋里面已挂出一面白牌道:
壕寨副使秦琼,生事扰民,阻扰公务,着革职回籍。
这好是:
顷刻搏风生羽翰,须臾灾浪委泥沙。
莹莹易歇草头露,灼灼难留春树花。
叔宝看了道:“狄去邪原道这人难服事,果然。” 即便收拾行李还家。却不知这正是天救全叔宝处。莫说当日工程严急,人半死亡。后来隋主南幸,因河道有浅处,做造一丈二尺铁脚木鹅,试水深浅,共有一百二十余处。查将浅处,两岸人丁,督催官骑,尽埋堤下。道:“叫他生作开河夫,死为抱沙鬼。”这时叔宝督工,料也难免。况隋主又为不凿睢阳城,根究叔谋并他恶迹,腰斩在柳堤下。若当日叔宝是相视河道的人,如何得脱?这又是:
得马何足喜,失马何必忧。
老天爱英雄,颠倒有奇谋。
总评:
此节原有《 开河记》,近复畅言于《 艳史》,若不言则逗留,再言又重复,此却把狄去邪一节,叙入去邪与叔宝言谈。陶榔儿一节,敷衍作事。宋襄公一段,叔谋众人语言中点出。或虚或实,或简或繁,可谓极文人之思,极文人之致。
第三十五回 徐世勣杯酒论英雄 秦叔宝邂逅得异士
诗曰:
子文三黜,伊尹五就。
俗眼于贤,类多瞀瞀。
为云为泥,贤则何有?
乐哉林泉,幽矣岩岫。
素书短琴,佐以醇酒。
世自我弃,匪我袖手。
曷为营营,风尘奔走。
贤才抱一才、挟一艺,也都思量做一番事业。但生不逢辰,触处多碍,所遇都是一班肉眼,把作寻常看待,还要忌他。他如何肯把他那一副担弘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