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兵少,不足介意。不知他这支是江淮死士,上不装盔,下不贯甲,止是扎巾纸甲,短袄麻鞋,一手团牌,一手短刀,背上几枝镖枪,行走如飞,却又会滚,一渡渠蝴蝶似飞来。后边随的又是江淮弩手,百发百中。单雄信这厢人马,都带铁甲,回转不便,手中使是长枪。会使枪的,挑得他的牌,沾得他的身,这人就滚不进来了。不会使的,在藤牌上一搠两搠,搠不入,牌已早滚到马脚下来。马转不及,定受亏了。单雄信与副将孙长乐虽勇,也支撑不来。却得李密又差上二员将官,是程知节、裴行俨带了骑兵赶来策应。这两个都是个不怕死的勇夫,一个斧、一个刀,都是一匹好马,风也似从滚牌上乱踹,也不管弩与箭乱闯。不期箭来得密,一箭正中裴行俨面门,行俨翻斤斗落马。好一是:
轻风飘落叶,急雨打残花。
东都兵见南阵上一个将官落马,一齐来抢。这程知节也不慌不忙,略转熊腰,伸手接住了行俨,手一扯,行俨趁势一跃,飞上知节马来。喜得这匹马是好马,便载两人也载得,只是举步迟了些,被东都兵围住。恼了程知节性子,一手挽着行俨,一手举斧乱劈,沾着的呵便鲜血迸流,碎头折颈。好是:
一片霜来红叶飞,半轮月坠朱霞起。
胆小的都缩退了,只有一个东都雄武校尉淳于单,倚着他有些本领,提着杆浑铁槊,抵死追来。知节的马慢,他的马快,一赶赶将上来。看得清,举得快,把浑铁槊从知节后心撺来。自古忙者不会,会者不忙。知节只一闪,那槊已从知节肋下撺过。淳于单这一个空,倒把身躯向前一仰,待回槊时,已被知节挟住。一边倚着手力大,定要扯回;一边肘力大,挟住不放。正扯拽时,知节把身躯下老实一扭,响亮一声,早把这条槊捩做两截。淳于单拿得半截杆,急待要打去,那宣花斧却来得快齐腰砍来,早已将淳于单肋下砍着,跌下马来。程知节又复上一斧,早已不得活了。这便是:
壮士临战场,不死定然伤。
随从马军已到,夺了淳于单的马,与裴行俨骑坐。复翻身复杀入王世充阵。东都兵望风披靡,连与单雄信、孙长乐接战的,见他冲来,都各退去。程知节杀得性起,还待要杀去。奈是天晚,单雄信恐怕有失,鸣金收兵,俟次日再战。这番世充折了一员骁将,李密处已重伤了两员战将,正是:
玄黄飘战血,谁得独安全。
总评:
润甫是个谋臣,惜乎不遇其主,卒至湮没。仁基亦是将才,若从其计,李密必不败。
本传原为叔宝,而就中润甫、知节、士信,凡其友人,各为拈一事。所与贤,则叔宝更贤。是借客形主,非以客掩主,观者应能得之。
第五十二回 世充诡计败魏公 玄邃反覆死熊耳
诗曰:
成败虽由天,良亦本人事。
宣尼惊暴虎,所戒在骄恣。
夫何器小夫,乘高肆其志。
一旦众情携,福兮祸所伺。
妖螭失所居,遂为蝼蚁制。
噬脐亦空悲,贻笑满青史。
兵法:“兵骄必败。”盖骄则恃己轻人,骄则逞己失众。失众无以御人,那得不败?况李密自杀了翟让,部下人道他背义忘恩,身合而心离。孟让一干,原是盗贼,趋势而来,势衰易溃。四方饥民,因米而聚,米少自去,那一个是堪倚仗的。只有王伯当、秦叔宝两个是谋勇俱全的。王伯当去守金墉城,秦叔宝因宇文化及已败,却投山东,他记念母亲,回瓦岗省视。贾润甫洛口仓司仓,雄信也是个勇夫,不善筹划。裴仁基与魏徵两个计议甚好,却又不肯听。要与王世充相持。
李密才而恃众,那当得王世充狡而善谋,先把一个粮尽激人,又把一番妖言惑人,意在必胜,不期一战不胜,正要想一条计策与李密相持,只见帐下哄然道:“拿着了李密。”世充骤然听了,不胜大喜。却又思量:“李密坐在大寨,有将吏环侍,出行时有兵马随从,怎落得我兵手中?这也古怪。”及至解进中军来时,则见缚着的却是一群,是樵砍的人,为首果是李密。世充问:“ 是那里拿来?” 军士答应:“小人们奉令巡逻,路遇这干人,内中有李密,小人们奋勇拿来请功。” 这为首的喊叫:“冤枉!小人是国子监助教陆德明家人,城中乏柴,着小人出来樵采,不是甚李密,同队可证。”巡逻的道:“明是李密,假做樵采,窥探军情。” 王世充又叫众樵夫细问,果然都是城中乡宦家人及小民出来樵采的。世充道:“ 这不是李密,不可枉害无辜,放去罢。”正是:
仲尼阳虎颜虽似,为圣为狂自不同。
众人得了命,飞跑出来。未离辕门,忽听得旗牌叫:“仆射叫转来。” 这些人那个肯走!毕竟又赶上许多人抓转去,口里只叫:“元帅爷饶命,并不是奸细。”世充道:“我不难为你,有用你处。” 先着假李密令中军好好款待,随即叫中军附耳分付了。又问:“你这干人有熟北邙山幽僻的路径人么?”只见众人道:“内中有两个,一个叫满山飞万力,一个叫穿山甲司原,这两人惯走山径,晓得路数。” 王世充又留下了,叫他近前分付,要他引精兵三百,各带硝黄,潜入李密寨中放火,事成重赏。这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