治国安邦,须用何术?”弼对道:“人主好恶,不可令人窥测,否则奸人必伺隙售奸。譬如上天监人,善恶令他自取,乃加诛赏,庶几功罪两明。”神宗又道:“北有辽,西有夏,边境未宁,如何是好?”弼又道:“陛下临御未久,当首布德惠,愿二十年口不言兵。”对症发药。神宗踌躇多时,方道:“朕常欲询卿,卿可留朝辅政。”弼答言:“老不胜任。”仍辞退赴郡。至熙宁二年二月,复召弼入都,拜司空兼侍中,并特赐甲第。弼仍上表固辞,经优诏促使就道,乃奉旨入朝。途次闻京师地震,神宗减膳撤乐,独安石谓:“灾异由天,无关人事。”安石距近今千年,已知新学,确是一个人才。弼不禁叹息道:“人君所畏惟天,天不足畏,何事不可为?此必奸人欲进邪说,摇惑上心,不可以不救呢。”当即上书数千言,力陈进贤辨奸的大要。及入对,又说了数十语,无非是隐斥安石。神宗虽任弼同平章事,意中总不忘安石,拟擢为参政。会值唐介奏事,即与介述明本意,介言安石不胜大任。神宗道:“文学不可任呢?经术不可任呢?吏事不可任呢?”介对道:“安石好学泥古,议论每多迂阔,若令他为政,必多变更。”神宗不答。介退,语曾公亮道:“安石果大用,天下必困扰,诸公后当自知,莫谓介不预言呢!”公亮本推荐安石,哪里肯信?未几,神宗又问侍读孙固,谓安石可否令相?固对道:“安石文行甚优,令为台谏侍臣,必能称职,若宰相全靠大度,安石狷狭少容,如何做得?陛下欲求贤相,臣心目中恰有三人,便是那司马光、吕公著、韩维呢。”神宗总归不信,竟命安石参知政事。
安石入谢,神宗语安石道:“廷臣都说卿但知经术,未通世务。”安石道:“经术正所以经世务,他人谓臣未通世务,实即未通经术,请陛下详察!”神宗道:“照卿说来,欲经世务,先施何术?”安石道:“变风俗,立法度,正当今急务。”神宗点首称善。安石遂进言道:“立国大本,首在理财,周朝设泉府等官,无非酌盈剂虚,变通民利,后世惟汉桑弘羊,唐刘晏,粗合此意。今欲理财,亟应修泉府遗制,藉收利权。利权在握,然后庶政可行。”神宗道:“卿言甚是。”安石又道:“古语有言:‘为政在人’,但人才难得,更且难知。今使十人理财,有一、二人不肯协力,便足败事。尧与众人共择一人治水,尚且九载勿成,况择用不止一人,简选未尝询众,能保无异议么?陛下诚决计进行,首在不惑异说。”让你一人独做,可好么?神宗道:“朕知道了,卿去妥议条规,待朕次第施行。”安石应命退出。次日,即奏请制置三司条例司,掌经画邦计,变通旧制,调剂利权。更举知枢密院事陈升之,协同办事。神宗准奏,当命安石、升之两人,总领制置三司条例司,令得自择掾属。安石遂引用吕惠卿、曾布、章惇、苏辙等,分掌事务。惠卿曾任真州推官,秩满入都,与安石谈论经义,意多相符。安石竟称为大儒,事无大小,必与商议,有所奏请,又必令他主稿,几乎一日不能相离。曾布即曾巩弟,事事迎合安石意旨,安石亦倚为心腹,与惠卿同一信任。当下悉心酌商,定了新法八条,六条谓足富国,两条谓足强兵,由小子录述如下:
富国法六条。
(一)农田水利 饬吏分行诸路,相度农田水利,垦荒废,浚沟渠,酌量升科,无论吏民,皆须同役,不准隐漏逃匿。
(二)均输 诸州郡所输官粮,俱令平定所在时价,改输土地所产物,官得徙贵就贱,因近易远,并准便宜蓄买,懋迁有无。
(三)青苗 农民播种青苗时,由朝廷出资贷民,至秋收偿金,加息十分之二,或十分之三,仍还朝廷。
(四)免役 使人民分等,纳免役钱,得免劳役,国家别募无职人民,充当役夫。
(五)市易 就京师置市易所,使购不卖之物于官,或与官物交换,又备资贷与商人,使遵限纳息,过限不输,息金外更加罚金。
(六)方田 以东南西北各千步为一方,计量田地,分五等定税,人民按税照纳。
强兵法二条。
(一)保甲 采古时民兵制度,十家为保,五百家为都保,都保置正副二人,使部下保丁,贮弓箭,习武艺。
(二)保马 以官马贷保丁,马死或病,令按值给偿。
这数条新法,议将出来,老成正士,没有一个赞成。参政唐介,抗直敢言,先与安石争辩。安石强词夺理,谓可必行,神宗又庇护安石,介不胜愤懑,气得背上生疽,竟尔谢世。先气死了一个。神宗遂将安石新法,依次举行。先遣刘彝、谢卿材、侯叔献、程颢、卢秉、王汝翼、曾伉、王广廉八人,巡行诸路,查核农田水利,酌定税赋科率,徭役利害;继即饬行均输法,起用薛向为江、浙、荆、淮发运使,领均输平准,创行东南六路。两法颁行,言路已是哗然。知制诰钱公辅,知谏院范纯仁等,均言薛向开衅边疆,曾坐罪罢黜,应前回。不应起用。公辅且斥安石坏法徇私,安石不悦,竟奏徙公辅知江宁府。宣徽北院使王拱辰,翰林学士郑獬,知开封府滕元发,均为安石所忌,相继迁谪。恼了御史中丞吕诲,含忍不住,即撰成一篇弹文,入朝面奏。途中遇着司马光,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