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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7-蔡东藩宋史演义--蔡东藩-第234页

寿时,百官争馈珍异金珠等类,不胜枚举。师独袖出小盒,呈与侂胄道:“愿献小果核贿觞。”大众都疑是甚么佳果,至开箧出视,乃是粟金蒲萄小架,上缀大珠百余粒,都是精圆秀润,烨烨生光。众人齐声称赏,侂胄却不过说了“还好”二字,顿使人人惭沮,自觉礼仪太轻,赧然而退。侂胄有张、谭、王、陈四妾,均封郡夫人。三夫人绰号满头花,妖冶异常,尤得宠幸。其次又有十婢,也是日抱衾裯,未曾失欢。适有趋炎附热的狗官,献入北珠冠四顶,侂胄分给四夫人,惟十婢统是向隅。十婢且羡且妒,自相告语道:“我等未尝非人,难道不堪一戴么?”自是对着侂胄,不是明讥,便是暗讽,添了侂胄一桩心事。这消息传至师耳中,亟出钱万缗,购得北珠冠十枚,得侂胄入朝,径自献入。十婢大喜,分持以去。至侂胄退归,十婢都来道谢,侂胄也是心欢。过了数日,都市行灯,十婢各带珠冠,招摇过市,观者如堵,无不称羡。十婢返语侂胄道:“我辈得赵太卿厚赠,光价十倍,公何不酬给一官呢?”侂胄允诺,次日即进师为工部侍郎。侂胄又尝与客饮南园,师亦得列座,园内装点景色,精雅绝伦,就中有一山庄,竹篱茅舍,独饶逸趣。侂胄顾客道:“这真田舍景象,但少鸡鸣犬吠呢。”客方谓鸡犬小事,无关轻重,不料篱间竟有狺狺的声音,震动耳鼓,侂胄未免惊讶。及仔细审视,并不是韩卢晋獒,乃是现任工部侍郎赵师,确是狗官。侂胄不禁大笑。师益摇头摆尾,作乞怜状,他客虽暗暗鄙薄,但也只好称他多能,取悦侂胄。侂胄益亲信师,太学诸生有六字诗道:“堪笑明廷鹓鹭,甘作村庄犬鸡。一日冰山失势,汤燖镬煮刀刲。”这真是切实描写,差不多似当头棒喝呢。
  且说伪学禁令,愈沿愈严,前起居舍人彭龟年,及主管玉虚观刘光祖,俱追夺官职。京镗调任左丞相,谢深甫进任右丞相,何澹知枢密院事,韩侂胄竟晋授少师,封平原郡王。京镗、何澹、刘德秀等,尚日日排击善类,唯恐不尽,独朱熹在籍,与诸生讲学不休。或劝熹谢遣生徒,熹但微笑不答。至庆元三年六月,老病且笃,尚正座整衣冠,就寝而逝,年七十一。熹著述甚富,有《周易本义》、《启蒙》、《著卦考误》、《诗集传》、《大学中庸章句或问》、《论语孟子集注》、《太极图通书》、《西铭解》、《楚辞集注辨正》、《韩文考异》诸书,至若编次成帙,有《论孟集义》、《孟子指要》、《中庸辑略》、《孝经刊误》、《小学书》、《通鉴纲目》、《宋名臣言行录》、《家礼》、《近思录》、《河南程氏遗书》、《伊洛渊源录》、《仪礼经传通解》,无不原原本本,殚见洽闻。门人不可胜计,如黄干、李燔、张洽、陈淳、李方子、黄灏、辅广、蔡沈诸子,最为著名。干尝述熹行状,谓:“道统正传,自周、孔以后,传诸曾子、子思、孟子,孟子以后,得周、程、张诸子,继承绝学。周、程、张以后,要算朱夫子元晦。”看官不要说他阿私所好呢。惟同时有金溪陆氏兄弟,以儒行著,与朱子学说不同,常相辩难。陆氏有兄弟三人,长名九龄,字子寿,次名九渊,字子静,又次名九韶,字子美。九龄曾知兴国军,九渊亦知荆门军,俱有政绩,因此声名益著,学徒号为二陆。九韶隐居不仕,惟著有《梭山文集》,流传后世。九渊尝至鹅湖访朱熹,互谈所学,宗旨各殊。及熹守南康,九渊又往访,熹邀九渊至白鹿洞,九渊对学徒演讲,为释《论语》中君子喻义,小人喻利一章,说得淋漓透澈,听者甚至泣下。熹亦佩服,叹为名论,足药学士隐痼。惟无极太极的论解,始终龃龉,辩论不置。杨简、袁燮、舒亶、沈焕等,均传陆学,称九渊为象山先生。后来韩侂胄遭诛,学禁悉弛,追赠朱熹宝谟阁直学士,赐谥曰文。理宗宝庆三年,晋赠太师,封徽国公。陆九龄亦得追赠朝奉郎,予谥文达,九渊得谥文安,朱子为道学名家,故特详述,二陆亦就此插叙,仍不没名儒之意。这也不必细表。
  单说太上皇后李氏,自宁宗受禅后,却还安分守己,没甚做作。至庆元六年,一病即逝,尊谥慈懿。仅逾两月,太上皇亦崩。庙号光宗,合葬永崇陵。既而皇后韩氏亦殁,谥为恭淑。后父同卿,曾知泰州事,因后既正位,累迁至庆远军节度使,加封太尉。他却持盈保泰,不敢自恣,所以中外人士,但知侂胄为后族,不知同卿为后父。同卿先后一年卒,后殁后,侂胄仍骄横如故,引陈自强为签书枢密院事。自强为侂胄童子师,闻侂胄当国,乃入都待铨。侂胄即令从官交章论荐,不次超迁,计自选人至枢府,才阅四年。侂胄荐引陈自强,我谓其尚知有师。处士吕祖泰,即祖俭弟,击鼓上书,请诛韩侂胄,宫廷中诧为奇事,相传书中有警语云:
  道学自古所恃以为国者也。丞相汝愚,今之有大勋劳者也。立伪学之禁,逐汝愚之党,是将空陛下之国,而陛下尚不知悟耶?陈自强,韩侂胄意稚之师,躐至宰辅,陛下旧学之臣彭龟年等,今安在耶?侂胄徒自尊大,而卑陵朝廷,一至于此。愿急诛侂胄,而逐罢自强之徒,故大臣在者,独周必大可用,宜以代之。不然,事将不测矣。
  未几诏下,谓:“祖泰挟私上书,语言狂妄,着拘管连州。”右谏议大夫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