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相衔,中人竞为揄扬,宪宗亦颇心动,密诏中书门下道:“锷可兼宰相。”同平章事李藩,遽取笔濡墨,抹去宰相二字,再从左方写着不可二字,呈还宪宗。时太常卿权德舆,正入任同平章事,见藩所为,不禁失色道:“诏书如不可行,亦当另疏谏阻,奈何用笔涂诏呢?”藩从容道:“势已迫了,一出今日,便不可止,我不能不破例上陈。”德舆因亦入奏道:“向来方镇得兼相职,必有大忠大功,否则为羁縻计,不得已权给兼衔。今锷无忠勋,朝廷又非不得已,何为遽假此名?”宪宗乃止。裴垍适患风痹,乞假养疴,三月不愈,乃罢为兵部尚书,再召李吉甫为相。吉甫自淮南入都,常欲修怨,因裴垍与史官蒋武等,上德宗实录,遂上言垍已引疾,不宜冒奏,乃徙垍为太子宾客,罢蒋武等史官。垍竟病殁,不得追赠。给事中刘伯刍,表称垍忠,始追封太子太保。李藩由垍引进,吉甫既已倾垍,复欲去藩,密白宪宗道:“臣还都时,道逢中使,持印节与吴少阳,臣窃为陛下深恨哩。”宪宗不觉变色,退朝自忖:少阳前为留后,今加任节度使,藩曾赞议,彼不容王锷,独请任少阳,恐未免有私弊等情,遂竟下手诏,罢藩为太子詹事。吉甫可谓善谮。
李绛尝面奏吐突承璀专横,语极恳切,宪宗尚未肯信,已而弓箭库使刘希光,受羽林大将军孙璹钱二万缗,为求方镇,事觉赐死。承璀亦与有干连,出为淮南监军。承璀坐贪赇重案,仅出为监军,宪宗之宠幸寺宦,于此可见。因进李绛同平章事。京兆尹元义方,为承璀心腹,李吉甫欲自托承璀,因擢为京兆尹。吉甫初次入相,德望已损,及再相时,更倒行逆施,令人不解。绛入相,奏请外谪义方,宪宗但调义方为鄜防观察使,吉甫已是不悦。绛又素与吉甫争论殿前,益为吉甫所忌。幸宪宗尚有微明,尝语左右道:“吉甫专为谀悦,不及李绛忠直,如绛才算真宰相呢。”既已辨明直枉,何不罢去吉甫?吉甫乃稍稍敛束。会魏博事起,吉甫与绛,又有一番争议,吉甫主讨,绛独奏阻,究竟孰是孰非,待小子叙述出来,魏博节度使田季安,袭父遗职,差不多将二十年。他尝娶洺州刺史元谊女,生子怀谏,为节度副使,用族人田兴为兵马使。兴父庭玠,当田悦抗命时,曾为节度副使,劝悦谨守臣节,悦不肯从,庭玠忧死。事见前文。兴幼通兵法,夙娴骑射,承嗣尝目为奇童,语庭玠道:“他日必兴吾宗。”因名为兴。及为兵马使,操行循谨,与人无争。季安淫虐好杀,兴屡次进规,季安非但不从,反疑他笼络众心,出为临清镇守,意欲伺罪加戮。兴佯为风痹,灼艾满身,卧家不出,才得免祸。未几,季安病死,怀谏年只十一,母元氏,以兴得众心,召还旧职。唐廷闻季安已殁,欲乘势收取魏博,特遣左龙武大将军薛平,为郑滑节度使,伺察动静。李吉甫请即兴兵往讨,李绛独谓魏博不必用兵,自能归顺朝廷。两下里争执多时,尚未决议。过了数日,吉甫又极言用兵利便,且谓刍粮金帛,均已有备,宪宗乃复问绛。绛答道:“兵不可轻动,他事不必论,即如上年北讨承宗,四面发兵,近二十万,又发左右神策军,自京师出发,天下骚动,费用约七百余万缗,迄无成功,徒为人笑。今疮痍未复,人皆惮战,田怀谏一乳臭小儿,何能统军?将来必有别将崛起,代为主帅,那时妥为处置,自可不战屈人。今即欲以诏敕驱迫,恐非徒无功,反生他变,愿陛下勿疑。”宪宗至此方悟,便奋身抚案道:“朕决计不用兵了。”绛又道:“陛下虽有是言,恐退朝后,尚未免有淆乱圣听,幸陛下勿再为所惑?”宪宗正色道:“朕志已决,谁敢惑朕?”绛乃拜贺道:“这乃是社稷幸福呢。”于是按兵不发,专候魏博消息。过了月余,即得魏博监军奏报,魏博军士,推田兴为留后,把怀谏徙出牙门,兴坐待诏命,听候处置,果然不出李绛所料。小子有诗赞绛道:
谈兵容易用兵难,功效虚悬兵力单。
幸有宰臣能料事,顿教内外尽熙安。
宪宗接了此奏,又召宰相等入商,欲知后来如何解决,俟至下回表明。 宪宗之待藩镇,忽宽忽严,忽抚忽讨,毫无定见,殊为可笑。李师道之自为留后,与王承宗相等,绳以祖父功罪,则师道可以先讨,而承宗次之,乃师道加封,承宗受讨,已非情理之正,又任中官为统帅,徒劳动数十万众,无功而还,威令果安在乎?卢从史之执,功出裴垍,与承璀无与,且诱而执之,亦失大体。李绛之论,实为明允,何宪宗之漠不加察,始终为奄人所荧惑也?吴少阳逼死主帅,擅杀元庆,其罪已甚,刘总弑父杀兄,其罪尤大,不声罪而致讨,反概加任命,且进总公爵,非特劝人不臣,抑且教人不孝不友,而于魏博田氏,独欲从李吉甫言,兴师致讨,匪李绛之一再辩白,几何而不蹈承璀之覆辙也。文中陆续叙述,而宪宗之喜怒无常,显然若揭,褒贬不在多言,善读者自能体会得之。
第七十四回 贤公主出闺循妇道 良宰辅免祸见阴功
却说宪宗得魏博消息,即召李吉甫李绛等,入商大计,且顾李绛道:“卿料魏博事,若合符契,可谓先见,但此事将如何办法?”说至此,便将原奏递示二李。二李瞧罢,才悉魏博详情。原来田怀谏幼弱,军政皆委家僮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