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前晚的话,提起此事,我真该死得很。”
张廷璐道:“前晚不是节日么?”
屈供士道:“正是节日。那天阁里头人员都回家过节去,只我一个儿留在这里,喝酒解闷儿。忽听脚步声响,闯进一个人来,面生得很,只当是哪一部部员。我那时正闷得慌,就邀他喝酒。那人并不推辞,坐下喝酒谈天,坐了大半天才去。”
张廷璐道:“谈点子什么话?”
屈供士道:“他问我‘阁里人员都哪里去了?’我说今儿节日都回家过节呢。他问我:‘你为什么不回去?’我说:‘都走完了,上头有起事来,叫谁办理?’他问我:‘在这儿当差,有甚出息?’我就回:‘不过想当满三年差,放一个小官做做。’他问:‘小官儿好么?’我道:‘怎么不好,像广东的河泊所官儿,做着就是运气了。’他问:‘河泊所官儿,有什好处?’我道:‘河埠商船进出,都有孝敬的,做上一任两任,还愁没饭吃么。’那人问了我姓名,就起身辞去。
再不料就是当今天子。如今想来,我真该死得很。”
张廷璐道:“怪道圣上问起你这个人,原来有这么一回故事,那也是你的运气。只要勤慎办事,将来怕还有出息呢。”
屈供士大喜,次日领了文凭,就投广东做官去了。
世宗所行的事,神出鬼没,诸如此类,也难尽述。一年,乃是雍正十三年,世宗偶尔不适,太医院医官照例请脉开方,服下药去,就轻松了好些。虽不坐朝,那朝章国政,却天天召进王大臣去,面授机宜,亲行指示。一日,张廷璐、庄亲王、果亲王、鄂尔泰同被宣召至御榻前,请了安,世宗赐他们在脚踏上坐了,讲了大半天话。四人退出刚到午门,忽听脚声杂遝,三五个太监,气喘吁吁,奔出报说:“皇上宴了驾。”
四人听了,都吓出一身冷汗来。鄂尔泰道:“才好好的,怎么就殁了?
”张廷璐道:“我们回进去瞧瞧。”
于是四人返身进宫,到御榻前揭帐一瞧,哎哟!几乎不曾把他们吓死。后人有诗道:重重寒气逼楼台,深锁宫门唤不开。
宝剑革囊红线女,禁城一啸御风来。
只见庄王道:“这种凄惨样子,做臣子的何忍细看!快把罗帐放下了。”
果王道:“现在最要紧的是,先把本宫内监锁拿拷问,一个不要放走了。”
众太监吓得都跪下道:“这不干奴婢等事,奴婢等在这里当差,巴不得没事,哪里料得到今儿会有这飞来横祸?”
鄂尔泰道:“这也是真话,不能怪他们的。
”庄王道:“事情呢原来是天外飞来的,只是他们在内廷,太不成事了,也应整顿整顿。”
鄂尔泰道:“两位王爷这么主张,我也不敢驳回。只是内监原是备使令的,责他们保驾,似乎治非其罪。”
张廷璐再也耐不住了,开言道:“祸变非常,最要紧的是定乱。定乱的方法,莫如立君。立了主子,各样事情就都有头绪了。”
庄、果二王点头道:“你的话何尝不是。但是大行皇帝仓卒遇变,这传位大事……”
廷璐不等他说毕,介面道:“这倒不用王爷虑得,大行皇帝前儿曾亲书密旨,示我们两个。”
说着,向鄂尔泰一指道:“王爷不信,问他就是了。
”鄂尔泰道:“不错,这封密旨,还收藏在宫里头呢。”
廷璐道:“快快请出宣读,国不可一日无君。大统不正,人心不定。
”庄、果二王齐道:“这话很是。”
随传总管太监,问他密旨藏在哪里。总管太监道:“大行皇帝未曾谕及,奴婢没能知道。
”廷璐道:“大行皇帝当日密封之件,谅亦无多,你去找找,有外用黄纸固封,背后写一封字的就是密旨了。”
总管太监应诺而去,霎时取到。大家接来瞧时,黄封朱印,体制隆重,确系御封密旨。拆开宣读,朱书御笔,寥寥数语。大略说是“皇四子弘历,天性纯孝,举止稳重,深肖朕躬,必能克承大统,着继朕即皇帝位。钦此。”
庄王道:“我们同到新主子跟前宣诏罢。”
于是四人同到四皇子邸第,宣读遗诏。四皇子弘历遵诏即位,改元乾隆,即以明年为乾隆元年,是为高宗纯皇帝。
且住,清世宗偶患小恙,怎么一会子就宴了驾呢?据说当日浙江吕晚村奉旨戮尸之后,吕四娘侠女奉着老母,避居山东,尝胆卧薪,蓄志报仇雪恨。逃出去时,只两个光身子。彼时亏遇着了一个某孝子,分衣分食,时时周济。这一年老母因病身亡,四娘脱去了紧累,怀剑进京,就替老子报了仇。这桩事情,蒲柳仙《聊斋志异》上也曾载过,篇名儿记得就叫做《侠女》。
又有人说世宗实被某宫女所刺。所以世宗以后,历朝诸帝,防范媳嫔的法子,严密异常。每逢妃嫔进御,必先一日叫内监去传知,到了这一晚,内监持了一条被儿,匍匐到那妃嫔寝宫里,展放开来,铺于床前地下。那内监爬进床下掩着面宣旨道:“上谕钦召某娘娘。”
那妃嫔脱光了衣服,精赤着身子,钻入被内,卷了个严密,然后应说“领旨”两字,那内监就抱着她直到寝宫。放下地,仍旧爬进床下,等候妃嫔上了床,然后将被退去。一到次日,仍旧用这老法子,送她回去。这两个所说,究竟前一个是,后一个是,宫闱秘密,年代久